第四百四十五章 头角峥嵘(五)

大明望族 雁九 3376 字 10个月前

说话的是三老爷,因沈瑾来的意外,他到底是不放心沈瑞这边,先前便过来。

沈家客厅中间有十二时令的大屏风隔断,沈瑞与沈瑾在前边说话,三老爷在后边听个了全。

不过同忧心忡忡的沈瑾相比,三老爷并没有将贺家当回事。在京城地界,沈家累世宦门,三太爷与沈沧父子两代人做到大九卿,沈家都是低头做人,贺家在松江能与沈家争风,在京城却比沈家还需让一头。

京城权贵云集,一个三品官实算不得什么。贺东盛能处置族弟,可想要将手伸到外边来还要掂量掂量。

“不管是什么浑水,沈瑾是被拉下去了……”三老爷道:“哼平白无故的,还将麻烦引到瑞哥儿身上。咱们家固然不怕贺东盛,可也没有必要平白多一个仇人。”

沈瑞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晚了。就算咱们想要束手旁观,贺东盛疑心生暗鬼,既知晓瑾大哥来过这里,也会多思多想的……”

三老爷皱眉道:“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总要想个法子了结此事。”

沈瑞心里琢磨的,也是此事。

沈瑾真的要是站出来与贺家对上,那他身后的沈氏一族也终究会与贺家对上。贺东盛虽不至于势大到掌握生死,可要是老惦记沈家人也麻烦。

沈械不在京中,沈贺两家拐着弯的姻亲,却缓冲余地也没有。沈理身后有谢阁老,倒是无碍的,可五房势弱、二房雌伏,说不得战火真的会波及过来。

沈瑞从来就是个自私又厌烦麻烦的人。

“贺平盛还罢,到底是贺家人,是生是死自有贺家人自己操心,却不好让瑾大哥冒险……”沈瑞想了想,道。

沈瑞虽没有拦着沈瑾出去奔走,可也没有指望他什么。总不能真的不闻不问,任由沈瑾在外白折腾。沈瑾还是太稚嫩,想要去会馆联络同窗、同年这想法是不错,可要分应对什么事。贺家的事,既关系阴私,就不是外人能随便打听出来。进京的举人都是奔着前程来的,为了一块布条、几个血字就与三品京官对上,谁有那个胆量?

三老爷本就对沈瑾印象就不好,有了今日的事越发恶劣,不过沈瑞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可想的,要是贺东盛没有打算‘清理门户,,那不过是误会一场要是确有其事,定是牵扯一件要命或是断前程的大事才会使得贺东盛如此决断……那个贺十七不是提什么《论语新解》么?那就打发人出去买上十本、二十本……要是贺家那边真有异样,就打发人送一本过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三品京堂的把柄也不是想抓就抓的……”

沈瑞脸上露出讶然,确实巧了,他方才也打的是那本书的主意。

瞧着沈瑾模样,明显是抑郁地狠了,要是不将贺平盛救出来,怕是接下去都不能安心备考。错过一科还是小事,要是抑郁成疾,那岂不是就要成悲剧?

至于贺家那边,不拘到底是什么阴私,既能被贺东盛如此忌惮,那就可用

沈沧病逝,三老爷即便出仕也是职位低微,尚书府这边遇到事情能依仗的只有族人与姻亲。真要遇到事情的时候,与其去考验人心,还不如两手准备的

大年初一,正是四处拜年的时候,贺东盛也是如此。

不说别处,只李阁老府邸,贺东盛就要走一遭。李阁老门下虽有不少人,可贺东盛如今是三品侍郎,在李家宴席上也终有一席之地。

换做其他官员,高品京官与阁臣往来还需避讳一二,可贺东盛与李阁老有师生之名,倒是无需避讳许多。

不过推杯换盏之间,贺东盛不无唏嘘,错过了刑部尚书的缺,想要升其他部门的尚书,就要靠年资了,还不知要熬多少年。到时即便年资都熬满了,也要与旁人竞争,能不能升尚书还是两可之事。沈沧死了太早了,要是晚死三年,他这个刑部左侍郎直升本部尚书也是应有之义。

时也,命也。

不知不觉,贺东盛就带了醉意,到底克制,没有在人前失态。

等傍晚到家中,听贺大太太提及沈瑾过来拜年时曾去探望贺平盛,贺东盛不由勃然大怒:“不是说了十七郎病着,不许其他人过去打扰,怎么还放了人过去?”

贺大太太吓了一跳,忙道:“沈瑾虽不是贺家血脉,可名义上到底是贺家外甥……他大年里的来给十七叔拜年,知晓十七叔病着,自是要探问一二,怎么好拦着?”

“蠢妇我说的话是放屁么?”贺东盛瞪了妻子一眼,道:“谁跟在身边服侍的,叫来说话”

贺大太太虽是心中纳罕,可眼见丈夫满脸怒火,也不再废话,老老实实叫人过来。

不管是领沈瑾去客房的小厮,还是客房那边服侍的婢子,都被贺大太太叫了来。

自沈瑾进了客房,沈瑾与贺平盛的对答与神情反应,贺东盛都问了又问,越听脸色越黑。

待听说沈瑾从客房出来后行色匆匆,立时告辞而去,贺东盛的嘴角已经耷拉下来。

贺大太太支棱耳朵,仔细听着,却是听不出有什么古怪的。不过丈夫的反应在那里,她也知晓自己闯了祸,不由惴惴。

贺东盛皱眉,揉着太阳穴道:“老五还没回来?”

贺大太太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还是打发管家去接五叔回来吧,大过年的,总不好让五叔一个人在外头……就算是读书再用功,总也不好太累了……”

贺东盛冷哼道:“既是要清净,就让他在外头待着”

贺大太太即便是内宅妇人,见识比不得外头男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不对来

先是族里的小叔子“水土不服”病了,随后同胞小叔子年根底的非要搬出去“备考”,过后丈夫就发话让族弟静养,今日又因有人探病大怒。

贺大太太只觉得嘴巴里发于,只觉得有些不敢想。

“沈瑾,沈解元么?”贺东盛已经在琢磨来人。

虽没有见过沈瑾,不过贺东盛也是早闻起名,也是听胞弟赞过。二十一岁的举人不算什么,二十一岁的解元就惹眼了,加上沈瑾十四岁为廪生,中间耽搁了两次乡试,如今还是头一回下场,这成绩就更显著。

要不然京中士人,在预测明年状元时,也不会将沈瑾列为热门人选。

贺平盛的话虽不知是真是假,可总要以防万一的好。可是沈瑾如今是解元,明年说不得就是新鲜出炉的新进士,后边还有个沈氏家族在,贺东盛直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贺大太太屏气凝声,不敢多问。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夫妻两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