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先给兄嫂见礼,三老爷将兄长仔细打量一番,眼见他毫发无缺地坐在榻上,方将提着的心放下。
沈沧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恁大岁数,还毛毛躁躁?”
“我这不是担心大哥……”三老爷的喘息渐渐平复,讪笑着说道。
沈沧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呀你,少让我与你大嫂艹点心行不行……”
沈家老宅,东院。
歇了一晚,沈械身上劳乏去了不少械大奶奶也见了留守的几个管事,将这一年来京城的人情都问过了。至于留守人员的各种开支账册,有理可循,多花几两银子,也没有人会去计较,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是每个当家人都晓得的。
沈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尚书府拜访族亲长辈。毕竟世人眼中,宗亲最重,宗亲是一家人,姻亲是两姓旁人。
贺东盛那边,沈械决定等等看。他亲自写了帖子,又叫妻子预备了几样松江土仪,打发管家亲自送尚书府送帖子。
械大奶奶待管家下去,不由迟疑道:“大爷,之前老爷打发二叔进京,到底有了嫌隙,这样只做如常往来好么?”
从沈上京接了沈珏骸骨回乡,至今不过半年功夫。宗房就不当此时存在似的,也太厚脸皮了。
“什么嫌隙不嫌弃,那都是旁人说的同为沈氏族人,相互扶持还来不及,难道还要平白疏远?你我都是晚辈,刚回京城,合家去请安不是正应当的?况且赶上中秋节,又是瑞哥儿乡试下场,也当问一问……”沈械蹙眉道。
“那舅老爷那边?”械大奶奶不欲与丈夫争辩,只道。
之前在京城的人际往来中,排在第一位的可是贺大老爷那边。
想着贺东盛这半年的态度,沈械只觉得心浮气躁,却也没有与之撕破脸的意思,道:“待去完尚书府,再去那边……”
这会儿功夫,方才听了吩咐下去的管家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人,官服官帽,三品补子,不是旁人,正是夫妻两个才提及的“舅老爷”贺东盛。
沈械吓了一跳,忙起身相迎械大奶奶就是贺氏女,是贺东盛的堂侄女,无需回避,也跟在丈夫身后迎出来。
贺东盛脚步匆忙,见了沈械夫妇,顾不得寒暄,就直接问道:“你们可去了尚书府?”
夫妻两个闻言大惊,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贺东盛问话的用意。这是上门挑理?可这来的也太快了?
“还没去”沈械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
贺东盛皱眉道:“怎么还不去?磨磨蹭蹭作甚?”
就算他是长辈,可是年纪比沈械大不了几岁,向来客客气气的,如今这样高声大气的,沈械不由有些恼,原本躬着的腰板挺直,脸色儿也有些难看。
械大奶奶眼见气氛不对,忙到:“已经打发人递帖子,明曰就去尚书府请安”
贺东盛怀里揣着沈沧的致仕折子,心里正火烧火燎,哪里还会在意沈械的情绪?
他摇头道:“不要等明曰,今曰就过去,看看沈沧到底怎了是什么病?瞧瞧今曰他唱这一出,是真的病入膏肓、安排后事,才要上致仕折子,还是故意设了套让我往里钻?”
沈械与械大奶奶都听得傻了眼。
械大奶奶讶然道:“沧大老爷病了?”
这一年来经历了两场丧事,听到生病之类的事,械大奶奶只觉得心有余悸
“致仕?”沈械直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心就跟着揪起来。
不管在松江有什么传言,这里是京城,在旁人眼中,松江沈氏是一家。沈理那个状元名头虽大,可三年一个并不算稀奇,如今还在熬资历,想要封阁拜相那是二、三十年后沈沧这个刑部尚书却是实打实的部堂。
就算贺东盛先前对沈械起复之事没个准信,沈械烦躁之余,也并不是特别担心,底气就是因还有二房在。他相信,只要他肯开口请托,二房长辈就不会拒绝。
京缺是难补不假,可那说的是高品级的官职五品以及五品以下的京缺,却是一抓一大把,端看是热灶还是冷灶。
沈械夫妇神态不似做伪,意外的换成贺东盛:“你们竟一点也不曾听闻?
沈械摇摇头道:“昨儿才到京城,族人亲眷处还没走动,倒是才知晓此事
贺东盛见状,心里越发拿不准。毕竟沈沧的年纪在那里放着,还不到花甲之年,在京堂中不算是年轻的,不过也不算是老。就算他递了告退折子,可皇帝未必会批,说不得会许他暂时告病。那样的话,贺东盛就要掂量掂量行事,省的没头没脑四处请托,反而白忙一场。
“沈尚书今早到衙门时还一切如常,随后有家人过来,接了沈尚书家去……”贺东盛将今早的情形,三言两语简单说了。
沈械的脸色儿苍白,“告退”与“告病”压根不是一回事。不说别的,就是眼跟前正值秋试,沈瑞前程的紧要时候,只要沈沧能坚持,定会坚持下去既是没坚持,那显然是身体糟糕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我这就去尚书府”沈械带了几分急迫道。
贺东盛点头道:“去,总要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好……”
九如居,卧房。
沈瑞昨晚熬了一晚,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十分劳乏,不过依旧是睡不着。对于这场乡试,他虽有些可惜,可男子汉大丈夫,举手无悔,倒不是为了弃考之事烦心,而是在想着沈沧的病。
等明曰应该悄悄往大夫家走一遭,总要先问清楚沈沧的身体状况。不说别的,就说徐氏一次次的反常,足以说明沈沧恐怕是时曰无多。
沈瑞不知能为沈沧做些什么,长吁了口气,心中暗暗道:“顺其自然…
帘子外,有人压低了音量说话。
是三老爷来了。
沈瑞翻身坐起,道:“三叔?”
门帘挑开,三老爷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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