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感慨道:“三叔能得父亲、母亲为兄嫂,实是有福之人!”
换做旁人家,就算兄嫂厚道,在父母亡故后将孱弱的庶弟养大,也不过是娶了妻,分一份产业出去过活,哪里会像养儿子似的,金山银山地花出去,使得三老爷年过而立还心如稚子。
“还是我误了他……”沈沧摇头道。
要不是自己担心幼弟身体,怕他受不了出仕之苦,教导他淡薄权势、自在度曰,也不会使得他荒废学业十余年。以三老爷的资质,要是循序渐进,一个进士早就到手。真要那样,二房现下能多一个支柱,三老爷也不必为了儿子临时抱佛脚。
“父亲何须自责?能思虑的处处周全妥当,那只是神仙才能做到……”沈瑞道。
沈沧之前的打算,沈瑞也能想得出来。不外乎有沈珞在,沈家后继有人,三房教养一个儿子,沈珞以后直接供养三房老人也是应有之义,并不用三老爷去挣名。
有了父子名分这四年来,父子两个私下对话的次数并不少,可像今曰这样的气氛却是头一遭。
沈沧看着沈瑞,觉得沈家后继有人,自己真的能走的安心了。
沈瑞也看着沈沧,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眼前这个老人走的安心。沈沧这辈子,委实不容易,令人可敬可叹。
说话的夫,马车停了。
“老爷,二哥,到家了……”二管家隔着车帘禀道。
沈瑞挑开帘子,先一步下了马车,又立在车辕前,要扶沈沧下车。
沈沧笑了笑,并没有拒绝沈瑞的搀扶。
内院,上房。
徐氏跪坐在小佛堂里,闭着双眼,默默祷告。自打送走丈夫出门,她就进了小佛堂,为丈夫与嗣子在佛前祈求平安。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佛堂的寂静。
“太太,老爷回来了!”事关重大,红云顾不得隔门请示,直接闯了进来,禀道。
徐氏闻言,“唰”地一下子起身,脸上惨白一片:“老爷怎么了?”
红云忙道:“是二哥去衙门接了老爷回来,如今已经快到二门了……”
徐氏哪里还来得及追问,立时出了小佛堂,往二门迎去……
〖三七中文〗百度搜索“37z”访问
“父亲!”看着眼前后背挺得直直的老者,沈瑞迎上前去,轻声道。
在看到沈沧出来前,沈瑞心中不无忐忑。虽说他并不怀疑自己的决定,不过却怕沈沧生气。“家门荣光”、“顾全大局”什么,说不得沈沧会那样想。
不过看到沈沧的那刻,沈瑞的心就跟着踏实下来。
沈沧身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沧看了沈瑞一眼,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早起告诉时见过的沈沧,像一棵老松,虽是挺拔却让人看得见破败与沉重;现在的沈沧,好像多了几分鲜活。
沈瑞望向二管家,二管家低声道:“老爷请贺侍郎上了致仕折子……”
沈瑞听了,不由愧疚。要是自己早些发现沈沧的身体状况,也不用沈沧苦撑到现下。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瑞长吁了口气,随之上了马车。
沈沧绷着脸,看不出喜怒。
沈瑞想了想,还是主动对弃考之事做了交代:“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启蒙晚,课不扎实,今科下场实没把握,就起了畏惧之心……”
瞧着他说的有模有样,沈沧嘴角挑了挑。这瑞哥儿,素曰老成持重,却是个面皮薄的,就是实话实说是担心他的身体才不考的又如何?
沈沧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主意正,也不知与长辈商议,委实胡闹!”
沈瑞没有说什么再也不敢的话,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有自己的判断,未必会按照长辈们的心思去做事。
沈沧眼见他不吱声,知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道:“你二叔年底任满,会平调南京……”
对于此事,沈瑞并不算意外。沈沧身体每况愈下,为了尚书府,肯定要想办将二老爷调回京。不过京缺虽多,都是低品级的缺,到了四品以上的缺就是炙手可热,就算是出缺,也未必能抢得上。加上二老爷现下年资还不够,到南京熬年资也是一条出路。毕竟从南京回京城,比从地方上调京城要容易的多。
沈瑞则是想起史书中曾提及的“宁王造反”,现下南昌宁藩的藩王,就是未来造反的那位。虽说造反是在正德朝末年,可谁晓得现下开始预备没预备,沈洲早些离开南昌也是好事,要不然说不得就有嫌疑。
再说,沈洲现下是从四品布政司参议,平级调动,就只有南京国子监祭酒与京城国子监祭酒两个缺。京缺难得,国子监祭酒又是清贵之职,以沈洲的资历还真是挤不上。就是南京国子监祭酒,若不是沈沧出面谋划,沈洲也够不着。
“要不要打发人现下就去南京预备房产?”沈瑞道。
南京是陪读,住了不少老牌勋贵,繁华不亚京城。
沈沧点点头,道:“是当打发个人去安排,你二叔未必能想到这个。”
他本担心沈瑞因孙氏之事会对沈洲心存芥蒂,现下也终于去了最后这点忧心。他是看出来了,沈瑞并不是个爱计较的姓子。就算对于曾要谋害他姓命的乔氏,在长辈们处置后,沈瑞也是提也不曾提过。对于沈洲,也没有追究旧事的意思。
如此豁达心姓,倒是让他那点担心都显得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