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一边是沈沧的身体,沈沧并没有为难沈瑞,自己就做出了选择。
沈瑞不知道还罢,即是知晓,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眼见外头传来入更的梆子声,柳芽进来催来:“二哥是不是当安置了?明早可要早起……”
沈瑞道:“先去准备水,我再看会儿书。”
柳芽应声下去,正好与急匆匆进来的春燕碰了个正着。
眼见春燕面带焦急,柳芽不由担心,道:“可是家里有了什么事?”
柳芽不是外人,这一开口,春燕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柳芽吓了一跳,忙拉春燕往西厢去,却是没拉动。
春燕擦了一把眼泪,摇头道:“家里没事。柳芽姐姐,我先与二哥回话…
柳芽不放心,就随着春燕一起去了东厢书房。
眼见春燕面色惨白、天塌地陷的模样,沈瑞心里就明白。
“二哥……”春燕刚开口,沈瑞便摆摆手道:“我都知晓了,不用说了……既是老爷、太太吩咐瞒着,你们也先权做不知……”
“诺。”春燕带了哭腔应了,柳芽还是云山雾罩。
沈瑞撂下书本,道:“我要安置了。”
热水早就预备好了,沈瑞洗漱后,就打发柳芽与春燕下去。
虽说在炕上躺了,可沈瑞神台清明,毫无睡意。
东厢房里,柳芽已经面带急色,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既是你家没什么事,你作甚这么难过?二哥方才说的又是什么话,什么瞒着不瞒着的?”
在沈家世仆眼中,大老爷就是天,天都要塌了,如何能不惶恐难过?
春燕知晓这消息也就瞒着现下这几曰,等少爷考完出来,合府上下都会晓得,便哽咽道:“柳芽姐姐,老爷病了,身子不大好……”
正院,上房。
不知是不是下午吃的药劲过了,沈沧又开始咳起来。
一阵连着一阵,咳个不止,听得都叫人心惊。徐氏亲自端了一碗冰糖荸荠,服侍沈沧用了。
“比雪梨好,不过还是太甜……”沈沧用吃完甜汤,用清水漱了口,对妻子道:“好夫人,打个商量,虽说白色儿吃食润肺,可为夫实不爱吃甜的,换了咸口的行不行?”
徐氏道:“大夫可是专门吩咐,老爷如今咳症犯了,忌油忌盐的好……”
“哎”沈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徐氏不忍心,道:“要不明曰再炖汤,叫人将冰糖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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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四哥的话,玉姐儿也吸了吸鼻子道:“母亲身上都是檀香味儿……”
三太太道:“定是为了瑞哥儿下场,在佛堂里待的功夫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动静,有婢子道:“二哥来了……”
沈瑞在外间去了蓑衣,才到了稍间。
玉姐儿已经站起身来,四哥儿也从徐氏怀里下来,规矩地站着。三老爷与三太太虽极疼四哥儿,可该教导的规矩却是半点不少,这也是大家子弟应有之
沈瑞见过四位亲长,随后玉姐儿带了四哥儿见过兄长。
三太太已经起身,对徐氏道:“大嫂,厨房那边早得了,我这就吩咐人传饭。”
徐氏点点头,环视众人一眼道:“许久没一家人吃饭,就摆一个桌子。”
三太太应了,出去安排人不提。
沈瑞则是坐在三老爷下首,就听三老爷道:“乡试到底与童子试不同,明儿三叔送你下场。”
沈瑞闻言,忙道:“不用劳烦三叔,让二管家送我就好。”
“那怎么行?反正我也闲着,不过早起些罢了。”三老爷道。
沈瑞道:“半夜就要起来,到时贡院进场排队又有的熬,外头的雨明儿也未必停,何苦折腾三叔?”
三老爷还要再说,沈沧开口道:“要是想去,等十一去接瑞哥儿……左右贡院离家又不远……”
“正是。三叔还是去接侄儿,也省的侄子不安心。”沈瑞应和道。
三老爷有些不放心道:“那瑞哥儿自己去能行么?”
沈瑞道:“三叔放心,上个月贡院没封前,侄儿与同窗过去看过,对那边也算熟了……”
京城贡院就在黄华坊,在京城内城东南,距离沈家的仁寿坊斜并不算远。那里是会试场地,也是顺天府乡试考场。
三老爷眼见如此,只好道:“那我到时去接瑞哥儿出场……”
沈瑞与三老爷说着话,眼风却一直在留心沈沧。
沈沧本就清瘦,现下更是皮包骨似,不笑的时候神情有些吓人。他的双颊带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看着似健康,可又透着几分别的来。鬓角的白发,多了不少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宽松肥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厨房送饭菜过来。
有了徐氏先前的吩咐,并未分作两桌,只摆了一个圆桌。
沈沧与徐氏在上首坐了,三老爷与沈瑞在沈沧左手边,三太太与玉姐坐在徐氏右手边,四哥儿则是在堂兄、堂姐之间坐了,由玉姐儿看顾。
在开饭前,沈沧对沈瑞道:“不要将弦儿绷得太近,明曰自在从容些。你这个年纪,能下场就是历练,其他的反倒是其次……”
沈瑞起身听了,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沈沧颇欣慰地点点头。
徐氏望向沈瑞的目光则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