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寿不同,去年沈瑞虽与柳成家签了契书,却不是死契,柳成并未入奴籍。
之前在松江时,沈瑞将柳成带在身边,是想要回报柳芽当年的援手之义。如今沈瑞定居京城,却不得不考虑柳成读书的事。
先前三老爷授课时,允许书童旁听,以后沈瑞出去读书,柳成想要借光读书可就没有那么便利。书童毕竟不是陪读,尊卑有别。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柳成回乡读书。
至于柳芽,沈瑞也仔细问过。
柳芽看重柳成这个弟弟,不过这世上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加上她虽相貌清秀,可到底身体有残,晓得即便回家除了被爹娘再卖一次,也说不到好人家,就决定留在沈瑞身边服侍。
沈宅三路五进大宅,呼啦啦走了一半人,一下子冷清下来。
徐氏不放心玉姐一个人住在西路,已经将她挪到正院跨院。
玉姐与沈珏一样,要为沈珞服一年孝,如今除服,可以随徐氏出来交际。十二岁的姑娘,想要寻一门妥当的亲事,总要看个一两年。
玉姐虽是庶出,可是沈家三房唯一的女儿,倒是不愁嫁。只是想要寻个合心的,也不容易。到底是庶出,即便生母是良妾,门当户对的人家总会挑剔低一些的人家,又是多为攀附来的。
每每想起玉姐的亲事,徐氏也是发愁。
不过同玉姐的亲事相比,眼前最重要的却是沈瑞读书的事。
如今沈珏、沈琴、沈宝几个都走了,三老爷又刚得了儿子,兴奋的紧,也无心教书,可沈瑞总不能在家里自学。
原本带沈瑞上京时,关于学校的事情,徐氏与大老爷就有安排,那就是春山书院。不过后来被三老爷一打岔,沈瑞就同族兄弟们留在沈家,没有送到书院去。
虽相信三老爷的学问,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大老爷与徐氏心中并不情愿
要知道在人际往来中,同窗是重要的人脉。少年时大家性子天真浪漫,喜恶出于本心,最容易结交下真正的友谊等以后到了,晓得计较得失,这情分就杂了。
只是三老打小被兄嫂护着好,不通世情,才会一时兴起留了侄儿在家读书
大老爷与徐氏不愿扫他的兴致,想着左右就一年功夫,大不了晚一年送沈瑞去书院。
没想到小家塾没坚持一年就散了,送沈瑞入春山书院的事情就又列入日程
偏生二老爷离了翰林院,要不然就是一封荐书的书。
因春山书院名声在外,想要往那里送子弟入学的京官不是一个两个,所以那里入学也卡的最严。
需是翰林院子弟或亲属,要有荐书,还要有入学考试,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二老爷已经离了翰林院,沈瑞想要入学,只能寻何学士与沈理要荐书。
徐氏与大老爷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请沈理帮忙。
要是论起来,何家是大老爷连襟,沈理只是族侄,何家与沈家的关系,未必比族人远了不过沈理到底对沈瑞不同,要是略过沈理,回头说不得他心里还难受。
正好十一这日是四哥“洗三”,亲朋好友也过来贺喜。
沈理从翰林院当值出来,也专门过来贺喜。他与三老爷年纪相仿,名为叔侄,实际上更像是好友。对于三老爷添了一子之事,到底是喜大于忧。喜的是三老爷终于有后,忧的是大老爷夫妇向来疼宠三老爷这个幼弟,如今有了嫡亲侄儿,不知会不会越过瑞哥这个嗣子去。
即便从法理上说,沈瑞是大老爷夫妇的儿子,是比侄子亲的可人情是人情,要是大老爷夫妇不重视血脉,当年也不会多年不过继嗣子,想要让沈珞兼祧。
等沈瑞等人从通州回来,徐氏正与沈理商量沈瑞读书的事。
沈理道:“婶娘只管交给侄儿,待侄儿周旋好了,安排瑞哥过去考试就是
春山书院每年二月新生入学,沈瑞现下过去,算是“插班生”。
“如今这个时候入学,会不会让六哥为难?实在不行,等到明年二月也没什么。”徐氏道。
沈理回道:“之前也有半路入学的,就是入院考试单出,比平素要难些。不过也就是县试水平,瑞哥这里是不怕考的,婶娘尽管放心。”
徐氏担心的,哪里是沈瑞的成绩,不过是怕太麻烦沈理,引得谢氏不高兴
沈理固然全心全意为沈瑞打算,可后头还有个谢氏。
虽说同为相府出来的娘子,可徐氏与谢氏不同。
徐氏小时候,徐父就已经被除官免职,经历人情冷暖要不是三太爷为人方正,顾念与徐家的旧情,也不会给长子定下徐氏为妇。
等到徐氏嫁入沈家没几年,三太爷夫妇相继离世,然后就是六年孝期。
要不是大老爷任职勤勉,徐沈两家又有几门姻亲在官场为助力,沈家说不得就要彻底沉寂下去。
沉沉浮浮的,也就养成徐氏从容豁达的性子。
谢氏身为状元之女,后为状元之妻,父亲又入成阁臣,却是未经挫折,一日比一日风光。
沈理与九房堂亲关系疏远,自婆母故去后,谢氏就越发自在,无人辖制。即便在京中,同二房与其他族兄弟有往来,也是君子之交。
只有沈瑞这里,因是“恩亲”之子,沈理对沈瑞极为看重,视若手足兄弟。谢氏也跟多了个小叔子似的,难免不自在。
谢氏在丈夫跟前待沈瑞殷勤,过后瞧着就有些勉强。自从沈瑞来京后,她往二房应酬的次数多,笑容也越来越浅。
偏生沈理粗心,察觉不到妻子的小心眼。
沈瑞知趣,就借口读书,鲜少往沈理身边凑。
徐氏恼谢氏的小家子气,可也不愿挑开来让沈理难堪。毕竟沈理入仕十来年,能到今日,多赖岳家提挈。
“你家二哥也八岁了,如今送瑞哥过去春山书院,会不会耽搁了你家二哥以后上学?”徐氏想了想,还是问道。
问出这一句,她已经有了后悔。
要是直接请何学士帮忙,哪里用得着顾忌这些?
之前只想着不让沈理难做,可这事交给他,说不得谢氏心里就又不自在。
沈理失笑道:“婶子怎么会问起这个?二哥还有三年呢,又不是每家只能送一个子弟过去……”
沈理毕竟是翰林院仅次于掌院学士的侍讲学士,没过几日就打发安排妥当,打发人过来传话,让沈瑞准备准备,十六日去春山书院参加入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