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双喜临门(三)

大明望族 雁九 5589 字 10个月前

宗房中厅,当晚各房头嫡系齐聚,为沈洲接风洗尘。

同年前徐氏那次一样,在正式宴饮前,沈洲先见过众族亲。九房头嫡系水字辈兄弟之中,只有宗房大老爷、二老爷年长与沈洲,其他人都是族弟。

沈洲同大家多是初见,并不相熟,不过是彼此见礼,疏离得狠。

不过三房、八房、九房有三位族老在,沈洲相见时,少不得要恭敬地请安问好。

三房老太爷犹自心虚,看着二老爷,只有温煦的,丝毫不摆架子八房老太爷则是对二房心存感激,态度亦是亲近九房太爷虽因进京的沈氏七子中,只有自家次孙回来,心中甚是恼火,对于二房不无埋怨之意,可想着管家带回来的二房回礼,还有沈琳那一份礼物,恼火就化作殷勤。

三位族老如此亲切,那些水字辈的老爷们,对于沈洲只有客气的。

等到了玉字辈族侄们,见沈洲时便越发恭敬。

沈洲一个房头一个房头的见下去,面上挂着笑,心中却隐隐作痛。

同松江各房相比,二房人丁太委实太单薄。

待见到四房沈举人与沈瑾父子时,沈洲未免多看了几眼。

沈举人这几年沉迷,最近又忙着迎娶之事,双眼下乌青一片,透着几分气血亏虚的模样沈瑾则是落落大方,在玉字辈族侄中人才亦是十分出色。

沈洲压下对沈举人的厌恶,与他淡淡寒暄两句,就看向沈瑾,道:“听说你如今是府学廪生,那今年科考自不在话下,考了几等?”

沈瑾躬身道:“侄儿侥幸,考了一等。”

沈洲笑道:“松江这些年文风鼎盛,你在一府之地能考一等,今年乡试或许可期。府学里教授怎么说?”

沈瑾道:“教授说侄儿年轻,勿要太计较得失,等到下场时,按照素日发挥就好。即便不中,也能为下科积攒经验。”

他不卑不亢,又仪表堂堂,相貌俊秀不亚于沈瑞,沈洲即便对他的出身有些膈应,也无法对他产生恶感。可也晓得越是这样挑不出错处的沈瑾,之前对沈瑞的威胁越厉害。

孙氏将一半嫁妆留给庶长子,顺手推舟地将他记名,多半是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沈洲面上笑容淡了下来,没有了同沈瑾说话的兴致。

等沈洲与其他几个房头的老爷都见过,众人便上了席面。

正席上,除了族长太爷与三位族老,还有沈洲这个远客,宗房大老爷、沈举人、鸿大老爷、七房渫二老爷,六房沈琪。其他沈湖、沈流、沈璐等人与宗房二老爷、三房三老爷、三房四老爷等人则坐了次席,另有玉子辈中年长少年,也坐了两席。

沈举人心中带了几分急切,可偏生沈洲与众族老闲话家常,并不提及嗣子之事。

宗房大老爷坐在沈举人旁边,想着明日是沈举人续娶正日,低声问道:“你明日大喜,可邀了洲二老爷明日吃酒?”

沈举人闻言,才想起此事,摇头道:“还没来得及提这个一会儿我亲自请二房族兄……”

想到从郝妈妈那里得来的消息,沈举人只觉得底气又足了几分。

都说宗房与二房关系最亲密,那又如何?二房以后的当家人出自四房,难道还能远了四房,同别的房头亲近去?

就是宗房沈珏,素来被族长太爷宠溺的无法无天,如今还不是让沈瑞一步。

年前进京的沈氏七子中,其他人都是嫡次子、嫡三子,独有沈瑞不同。

沈瑞是四房元嫡之子,唯一的真嫡子,二房想要张张嘴就将其过继出去却是不能,总要有能说得过去的说辞……还有就是他这个本生父的点头……

否则的话,只要自己咬牙不肯,即便是宗法族规也没有强逼着人出继儿子的道理。

这样想着,沈举人就对沈洲生出几分不满,觉得他对自己太过冷淡,不够亲近。

说到底不过是欲壑难填,心有所期罢了。凭着二房给各房预备的回礼,就能晓得二房日子鼎盛,不亚于松江各房,沈举人心中自然有所盘算。

同样觉得二房是大肥肉,吃了一口叫人还想在吃一口的,还有九房太爷。

旁人都能沉得住气,即便关心嗣子之事,也没有人主动开口详询。

二房择沈瑞与沈珏,不管是从血脉远近,还是从几个房间的渊源亲疏上,都说不得去,轮不到旁人有异议。结果已定,早提此事与晚提此事,没有什么不同。

九房太爷却不这样想,在他看来二房不能让各房白折腾一把,对于没选上的房头应该给予补偿。少年们千里迢迢地进京,耽搁了小半年的学习也不容易。

因此,九房太爷就迫不及待地提及嗣子之事,道:“二房择嗣,到底如何?琳哥回来也说得含糊,说是择了宗房珏哥与四房瑞哥,又留了七房琴哥与八房宝哥,这是甚个意思?是三族孙那里还没拿定主意,还是觉得你们那一房人丁凋零想要两个全都留下……”

九房太爷一口气问了这许多,屋子里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如今消息灵通的,自是晓得二房择了两个嗣子出来,对于沈琴与沈宝留京之事,除了七房、八房之外,其他房头知晓的并不多。

沈洲笑了笑道:“让老太爷费心了,择瑞哥、珏哥为嗣,是家兄之意,除了论序当从二房、四房择嗣之外,瑞哥、珏哥人品上佳,家兄与孙儿都极喜欢,就想要择这二人为大哥与我的嗣子。至于琴哥、宝哥,是入了我家老三的眼,琴哥做了我家老三的弟子,宝哥如今也随着我家老三读书。至于我家老三那里,不像家兄与族孙,已经是年到半百他正值壮年,我那弟妹也年轻,倒是还不到提及嗣子的时候……”

这些情况,不用沈洲说,九房太爷也从沈琳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

之所以当众发问,不过是为了下一句,九房太爷皱眉道:“二房择亲也好,择爱也罢,都是你们二房的事,只是几个孩子随二房大太太进京,委实也辛苦……待几个孩子上,可不好太过偏颇……”

沈洲闻言,却是一愣。

这是怎么话说?

即便他不怎么过问家事,可也晓得徐氏预备礼物的事。沈琳回乡,不是空手回来的,徐氏给他预备的文房四宝、衣服布料、金银锞子,加上起足足装了几口箱子。

难道这些东西,还平不了沈琳进京之事?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徐氏是主动邀请各房族侄进京不假,可除了沈瑞、沈珏是她开口点名之外,其他少年都是各房自荐。

族长太爷见九房太爷眼神乱晃,哪里不晓得这老爷子又犯了贪病,拧了眉毛刚想要开口,九房太爷已经对三房老太爷道:“吉大叔,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拢共进京七人,这都是族侄,难道还要分了远近不成?如今二房留了四个,那三个不是白跑了一趟?我家琳哥脑子笨,耽搁了半年也不过是在族学里多磨两年,珠哥可是读书种子,如今连科试都没顾上,乡试耽搁了一科,下次就要三年后……

九房太爷与三房老太爷素来臭味相投,这下也是想着拉三房老太爷做“盟友”。

可是这回,九房太爷注定要失望了。

三房老太爷因沈珠闯祸,正要寻机会代孙子向宗房与二房赔不是,哪里会应和九房太爷的话去占二房便宜?

他八十来岁的人,自是晓得轻重,银子再好也比不过权势,否则也不会念念不忘让子孙读书。

要是宗房与二房不肯原谅沈珠,即便沈珠以后侥幸中了举人、进士,官场上无人提挈,也谈不上大前程。

同沈珠的未来相比,几个银子算什么?

他连这张老脸都舍得,更不要说那点便宜?

因此,三房老太爷就瞪眼道:“混说什么?谁求着你送孙子进京?如今谈什么耽搁不耽搁的,有什么意思?能随着二房大太太进京,让孩子们见见世面,比什么都强。珠哥、全哥他们两个本也当随琳哥一道回来,不过他们两个都有兄长在家,兄弟之间多聚聚,想要延迟回乡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的孩子长大了不是放出去,拘在家里算什么?”

三房老太爷这几句话,并没讲什么大道理,却听得不少人面面相觑。

实在是三房老太爷胡搅蛮缠的时候太多,如今这说话竟然能明明白白的,与平素的昏聩糊涂截然不同。

八房老太爷想起沈宝的家书,心中不由暗骂一句“老狐狸”。

三房老太爷平素做着糊涂人,大家即便对他心中不喜,也不好与他计较什么。一来二去的,三房老太爷仗着辈分与这脾气,可没少占便宜。

如今这是晓得沈珠做的事犯了宗房底线,不是他想要装糊涂就能糊弄过去的,这才开始“明白”

旁人多看着九房太爷与三房老太爷说话,沈瑾却有些怔忪。

嗣子是沈瑞与沈珏?

怎么会?

二房断嗣,需要嗣子入继不假,可四房人丁也不兴旺。

二房好歹还有旁枝庶房,四房可是几代单丁,别无堂亲。只到了他们兄弟这一代,才站住兄弟两个,不再是独丁单传。

沈琦坐在沈瑾上首,见他面色苍白、神思恍惚模样,低声问道:“瑾哥怎么了?”

两家比邻而居,沈瑾年岁同沈全相仿,打小常在一处玩耍,连带着沈琦对沈瑾也相熟。

沈瑾皱眉道:“琦二哥,二房长辈怎会择瑞哥做嗣子?四房血脉亦不繁,瑞哥又是正嫡,怎么能与人做嗣子?”

沈琦愣了一下,道:“论序二房当从宗房、四房择嗣,瑞哥本就是人选之一。加上他外祖家与二房有旧,二房长辈择瑞哥不是正在情理之中?”

沈瑾摇头道:“可是瑞哥是四房正嫡,我虽有幸记在母亲名下,可瑞哥才是母亲亲子”

沈琦笑着听了,心下不以为然。

要是沈瑞这个嫡子对于四房真的不可或缺,当年也不会险些被张老安人与沈举人磋磨死。

沈瑾这话,却是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