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登记那些瓷器的时候,郭氏开口道:“要不打发人问问源大老爷,是不是下人放错了东西
孙氏的嫁妆即便过了三十年,可依旧能瞧出个顶个都是好东西,这些瓷器形状倒是与嫁妆单子能对上,可看着半点不精致。
宗房大太太摇头道:“不用费事,源大老爷既预备了这些东西,咱们就按这些登记好了……”
她过来清点孙氏嫁妆,可不是为了与沈举人扯皮。
郭氏无奈,也不避讳沈瑾,叹气道:“不说旁的,就是源大嫂子生前屋子里常见的几件摆设,这里一件也没有……”
她们毕竟是沈家妇,不是孙氏族人,能想到此处,提前分了孙氏嫁妆已经不容易,要是再就嫁妆物件与沈举人扯皮,旁人只会觉得他们多事。
沈瑾低下头,几乎能抵到胸口前。
宗房大太太瞥了他一眼,心底嗤笑了一声。
去年四房的新鲜事一茬接一茬,其中就有沈瑾生母郑氏离开沈家之事。听说当时郑氏带走了整整两车东西,里面就没有孙氏的嫁妆?要知道,那个郑氏,可是做了四房二十来年的“二房”,甚受沈举人宠爱。
这母子两个,才是成了精,半点亏也不吃。儿子这里名利兼收,郑氏那里眼见扶正不成,立时想法子出了沈家。
可笑孙氏那个糊涂人,生前自诩为良善人,却忘了“养虎为患”的道理,逼死了自己不说,连带着沈瑞这个元嫡之子对庶兄都要退避三舍。
新单子很快就整理好,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按照上面物件的大概价格,将东西分了两份,单列了两个单子。
宗房大太太对沈瑾道:“收拾的差多了,去请你父亲过来”
沈瑾应声而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与沈举人一起回来。
两个单子,沈瑾与沈瑞兄弟一人一份,沈瑞既不在,就由沈瑾先阄了。
沈举人无异议,东西就被抬出来,按照单子分作两处。
沈瑞名下那一份,直接抬到沈瑞院子的厢房中,而后上了三道锁。三把钥匙,宗房大太太、郭氏、沈举人一人一把。
沈瑾那一份,张老安人虽提过要代沈瑾保管,不过沈举人胳膊一挥,也按照沈瑞的例,抬到沈瑾院子的厢房上了锁。只是这回宗房大太太与郭氏都没理会,沈举人便只叫人上了一把锁,将钥匙自己收了。
沈瑾那份单子,宗房大太太叫人抄了两份,一份给了沈举人,一份给了沈瑾自己收着沈瑞这一份,则抄了三份,除了沈举人之外,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手上一人存了一份。
清点清楚,事情完了,宗房大太太与郭氏便告辞离开。
沈举人转到沈瑞院子里,看着厢房上的三把锁,只觉得碍眼无比,差点就要叫人立时将锁砸开。
不过想着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抄走的单子,他又歇了心思。
待回了书房,看着东厢一间上锁的屋子,沈举人面上很是得意……
松江,沈举人宅,张老安人上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张老安人知晓宗房大太太与五房大太太马上就要上门来清点孙氏嫁妆,气得浑身直哆嗦。
沈举人之前因怕节外生枝,并没有知会张老安人此事,直到现在瞒不住,才对张老安人说了。
张老安人想着前些日子沈举人寻由子从自己这里搜刮走的宝石盆景、象牙炕屏等好东西,只觉得心肝肉都跟着疼了:“非涉家法族规,沈家各房家务自专,这是几辈子传下的规矩,宗房大太太怎么就敢坏了规矩?”
沈举人闷声道:“又于宗房大太太事,是贺家那边的要求……贺老三爷畏惧京中二房之势,怕担于系……”
在他眼中,宗房大老爷是好的,宗房大太太也是好的,多事的是贺家人,还有……京中的二房
沈瑾坐在沈举人下首,眉头微蹙。
这个时候清点孙氏嫁妆,真的是贺家人提出来的么?
如此明显的戒备,不是打贺家的脸?新太太没等进来,就来上这一出,未免太不好看。
不管如何,两家既订了亲事,待小贺氏进门就是一家人,可这哪里像是一家人的做派?
张老安人显然也想到此处,嗤笑道:“到底不是嫡亲的妹子……这哪里是折腾咱们,这是折腾小贺氏……”
沈举人显然不愿提这个话题,见张老安人还满脸不忿模样,劝慰道:“不过是清点一下,东西还在四房,也没有被旁人占了去”
张老安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望向沈瑾的目光就添了几分慈爱:“那些东西,有一半是瑾哥的……祖母帮你收着可好……”
沈瑾点头道:“那是自然……劳烦祖母为孙儿操心了……”
沈举人见这祖孙两个一问一答,将自己撇开,心中就有些不痛快。不过想想沈瑞名下还有一半,心气就稍平些。
沈瑾已经十八岁,不管今年乡试结果如何,都该议亲了,如今名正言顺分了孙氏的嫁妆,以后聘礼就已经出来一半。沈瑞那里,也是如此。
他倒是没有惦记妻子嫁妆的意思,只是东西都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将那些东西堆积在库房里,还是用起来的好。
如此一来,以后两个儿子成亲的聘礼就省下一半银子。
想到沈瑞,沈举人有些走神。
二房的嗣子选的到底如何了?沈瑞到底有没有希望入嗣二房?
若是沈瑞入嗣二房,做了侍郎府的公子,那他是本生父,是不是也能跟着借光?又想着,自己生养了沈瑞一场,即便二房真要过继沈瑞做嗣子,也没有白抢了人家儿子的道理。
只是嫡子出继,也太难看了。
若是二房大太太不是孙氏故人,对沈瑾似乎抱有成见,沈瑾反而是最好的嗣子人选。
没一会儿,宗房大太太与郭氏联袂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