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还是下楼待着比较好，不过我得回房间一趟，拿我的手机。你可以先下去，提姆，不用等我。”

“也不差这一分钟了，艾薇。”

“唔，说得也是。”

少女步伐轻快地回到房间里，抄起手机，然后再次走出房门。她穿着的衬衫很轻很飘，鞋子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响，于是那道纤细的身影看起来就更加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冲淡了怪兽出现带给他们的警惕和沉郁。

提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也温存了些许。

毕竟他依旧思绪清明，他没有被这样的温情冲昏了头脑，也没有因此放弃之前发现的那些疑点。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谈起“亲情”和“温存”呢。

年轻人低下头，点了一下手机屏幕，终于关掉了从他上楼起就在工作的录音功能。重新被他按灭的屏幕是纯净的黑色，隐约能倒映出这位年轻总裁的面容，那双蓝色的眼眸永远沉静，永远幽深。

也许他是这个家里最像布鲁斯的那一个？

谁知道呢。

“你怎么又来了。”

“……”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是你别说我没告诉过你，我不会再给你买东西了，我也不会再帮助你。你要是被那些坏家伙找上，那也是你自作自受，不听劝的结果，我不会再心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接受的。”

你接受个屁，你能不能不接受，赶紧滚远点？

这些日子以来，各种各样的地球人雷蒙德都见了不少，其中奇葩的甚至让他讨厌的家伙，他也遇到了不止一个。可像伊蒂丝这样——这样莫名其妙地黏人，怎么都不肯消失的家伙，还是破天荒头一个。

何止是地球，在宇宙里晃悠了这么久，他也没有遇到过同类型的傻蛋好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脑子进水了吧！

这到底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最近吃了几顿饱饭，可看着依旧过分瘦削弱小，雷蒙德确实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家伙恶语相向。他只能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向酒店，希望能把这个小短腿甩开。

可是在他进门之前，伊蒂丝还是跑了过来，将他拦住。

“站住，不许打扰我们尊贵的客人！”

门卫保安看到之后，想都没想就走了过来，凶神恶煞地掰开小少女的两只手。伊蒂丝顿时发出近乎惨叫的痛呼，眼睛里噙满水雾，表情却依旧充满了倔强。

雷蒙德犹豫了几秒，几乎想要直接走人。可是在看到保安想要把伊蒂丝直接扔出去，不管会不会摔伤对方的时候，他还是只能头痛地把人拦住。

“抱歉，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孩子我认识。我之前让她帮我查一点事情，她今天大概是来跟我汇报消息的吧。我刚才把这件事给忘了。”

男人挤出一个非常哥谭甜心的，虚伪至极（雷蒙德眼里）的笑容。

保安似乎对此有点意见，不过在看到哥谭首富那身不菲的名头，还有那张标志性的面孔之后，只能把牢骚都咽了回去。

“是，先生。”

他们走开了。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雷蒙德的语气非常不耐烦。“给你三秒钟，你不说的话我就真的回去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三，二——”

“先生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出门了？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心情一着急，话自然就秃噜了出来，伊蒂丝刚说完，就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

面前的男人果然露出凉凉的眼神。

“所以你果然还盯着我？”

“我——”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了，反正全都是借口。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

“你刚才问的是——哦，我的任务，我这个不算是任务，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啊，是的，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完成它了。”

准确来说是已经失败。

那个怪兽的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而且是力量型的怪兽，只要中途它稍微试图反抗，自己就很有可能会死。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怪兽不挣扎，他也很难带着那么沉的家伙飞过漫漫宇宙吧。

如果这个怪兽真的足够珍贵也就罢了。可这样的空有体型，能力不很强的怪兽，族人们肯定不会觉得惊叹。那自己何必浪费那个力气呢？

确定了这点之后，雷蒙德就开始正大光明地摆烂，再也不肯出门做白工。好在，艾薇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虽然每次都会通知到他，但是他不去，艾薇也不会说什么，仿佛那个通知只是她随手群发的无用消息。

她果然是自己遇到的最讨喜的奥特曼了（确信）。

“可是！”伊蒂丝变得着急起来，“可是，哥谭的怪象并没有完全消失啊，那个怪兽也没有真的被消灭，您难道不是冲着它来的吗？您怎么就会说您任务完成了呢？”

“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吗？你知道我真的要做什么吗？我任务完没完成，怎么完成，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雷蒙德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对伊蒂丝的眼泪（至少是这种单纯情绪上的眼泪）已经非常有抗性，所以此刻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如果有别人听到“布鲁斯.韦恩”用这样不耐烦的，粗暴的口吻说话，大概会毫不犹豫送他上头条，标题就是“哥谭甜心人设坍塌”。

伊蒂丝眼睛含泪地看着他。

“随你的便吧，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还是不想要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发泄火气，觉得这样太过丢脸，男人只能冷声冷气地这样说，“再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地球，到时候你想要再黏着谁，还是变得正常一点，都跟我没有关系。”

“……你要离开地球了？”

“不然呢，我要待在这里养老？跟你们这样的短寿族相处下去，还没等我真正步入成年期呢，你的后代大概已经换了□□茬了，我是有毛病吗。你别这么看我，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我到时候会记得跟你道别的。”

如果不是觉得地球的酒店住起来很舒服，如果不是觉得自己这么走人了艾薇一定会不太开心，如果不是觉得艾薇不开心了自己一定会被某人暴揍（划重点），他才不会还留在这颗星球上，应付这些麻烦的地球人，应付这些麻烦的破事。

正因如此，雷蒙德说话的语气就显得越发冷漠。

“……”

伊蒂丝抬头，看着他。

眼前明明还是那张俊美非常的，属于哥谭首富的面孔，可小姑娘却仿佛从中看到了那个金发的外星人，看到了他那双冰冷暗沉的红眼睛。

确实，我怎么会抱有期望，觉得一个外星人能够成为自己依赖的对象呢？

自己的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母亲更是在痛苦中撒手人寰，自己只会被不断抛弃，永远找不到可以依赖终生的存在。

伊蒂丝没有说话。

在雷蒙德都显得有些惊讶的表情中，她转身离开，小小的身影显得如此沉郁，哪怕在明耀的阳光中，都似乎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阴影。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