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绝对不行,大家伙不要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就算新政是好的,但实行起来还是会祸国殃民……”
“对,就是不要新政!范大人今天必须表个态……”
“……”
酒楼内,花枝本来还在对店小二说话,但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让她恼火起来。
“喊什么喊,我跟人说话都听不见了。”
她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边往外一看,只见长街上一群人围着一个官轿,几个侍卫正在与一些衣着富贵的士绅推搡着。
官轿前站着的一人,正抬着手在跟人说话。
这人花枝倒是认识……那个范什么来着的……
她只觉得这书生真是没用,做点事婆婆妈妈的。
——有那么多护卫,手里还有拿火铳的,砰他娘一铳不就好了,废话许多……
~~
范学齐还在很有耐心和几个士绅解释。
他并不想和他们撕破脸。
京城的圈子这就这么大,其中有好几个士绅范学齐都认识。
比如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叫康季良,是京城康家的三房,与范学齐的父亲还是挚交好友。
康家主要是做票号生意的,北楚在济南立足之后,康家还偷偷从京城送了三千两银子过去捐作军饷,如今朝廷刚给他们家颁了个“义商”的牌坊……
人群中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不少人背后还有靠山。
“我们发行的宝钞与开国时不同,有多少银子才会发行多少宝钞,随时可以兑换……”
范学齐说着,一转头,忽然见到站在酒楼门口的花枝。
他愣了一下,眼中泛起一些喜色。
然而下一刻,忽听前方一阵惊呼。
“啊!快让开……”
“天!好臭……”
“保护大人!”
“噗……”
范学齐只觉眼前黑了一下,接着身上一凉,一股恶臭冲鼻而来。
他身前的人群终于散开,一个个捂着鼻子站到一边。
他身后的护卫则是想在第一时间拉住他,但来不及了。
一个木桶摔在地上,里面还有粪水往外淌着。
范学齐浑身又湿又臭,呆立在那儿,目光还看见远处的花枝……然后,有一滴粪水从他额头滴落下去。
……
花枝已如箭一般窜了出去,一脚将那个向范学齐泼了粪又想逃的汉子踹倒在地。
那汉子衣着褴褛,浑身瘦得只剩骨头,表情一片惊恐,嘴里却只会咿咿哑哑地喊着。
她一把提着他的发髻,拖到范学齐身前,道:“这人是个哑巴,这事难查了。”
范学齐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他一辈子为人处事极尽周全,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此刻,有人和他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喂,跟你说话呢。”
“花枝姑娘……我很臭……”
“还好吧,我还把人丢在粪坑里淹死过。我说你这么大一个官,跟人在街上吵什么吵?还有,今天要是泼过来的不是粪水是刀子,你人就没了。”
“无妨的,若有人敢刺杀我,那便是与晋王撕破脸,非但阻止不了新政,还要面对晋王的清算。只有这样,他们还能说是民意……”
花枝懒得听这些有的没的,只觉得这人比王笑还啰嗦。
她想到自己的那条蛇还放在酒楼里,漫不经心应道:“民意什么民意,民意就是填饱肚子。”
范学齐眼睛一亮。
他在这一刻之前很是迷茫。
自己呕心沥血拟出来的新政,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但看眼前这个衣裳褴褛的哑巴,分明就是自己想要帮助的老百姓之一。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最苦的人会拿着粪水来泼自己?
他不知道当众袭击官员是大罪吗?是被人怂恿、收买?为了几两可怜的银子?
哪怕明知是这样,范学齐也感到一阵心寒。觉得自己想让他们少被那些权贵剥掠一点,他们反倒帮着那些权贵来对付自己……
唯有花枝的一句话,让他感到自己做得没有错。
然而,花枝已经走掉了……
花枝跑回酒楼里一看,只见所有人都堵在门边、窗边看热闹,而桌子上那个褡裢还在,可是那只大蛇却不知道到哪去了……
~~
白府。
白义章搁下笔,把刚写好的奏折递出去。
坐在书房里的另一个人是钱承运,接过奏折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新政,真的不会触怒晋王吗?”白义章问道。
钱承运道:“你是怕我是在给你下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良远是怎么死的。”白义章道:“当时你若肯与他讲一句真话,如今他人还在。”
钱承运摇了摇头,道:“当时情况不同,晋王是一心要何良远死。但你不是,晋王若要对付你,你早就不在了,不需要我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