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是,收回天下矿产,改由官府经营,这是与民争利,这样的吃相,岂像一个朝廷所为?!”
老者说到这里,满堂哗然,不少人大惊失措,抱怨不已。
“安静,安静,诸位继续听老夫说,后面还有。
五是,创立平准,老夫打个比方,以后粮价不是按照粮商根据行情来定了,这个价格官府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了,哪怕是亏本,你也不能卖得高了,否则朝廷就要治罪……
这一条条新政是什么?是变着法的加饷!是要剥掠百姓!”
登时之间,满堂哗然。
“横征暴敛!横征暴敛!”
“就是先帝当年,天下形势最坏的时候,也未曾如此变法。晋王这是要做什么?知道的说是要打辽东、定江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大兴宫阙,过何等奢靡的日子?”
“剥民兴利,穷兵黩武!”
“汉武帝、桑弘羊的这套东西是什么后果大家都明白,汉武帝晚年那可是天下大乱,生黎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啊!”
“趁着新政还未颁布,请诸君联名上奏,让晋王收回成命……”
“是啊,生民何辜?我等联名上奏吧……”
“……”
“诸君请听在下一言。”忽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据在下所知,晋王绝非奢靡之人,就算是剥民兴利,为的也是早日平定天下。”
魏几悦一直坐着没有说话,此时转过头看去,见是一个坐在末位、面容英挺但身量矮小的青年在说话。
“晋王想征伐辽东、江南,苦于没有军饷,这才想要变法。但我听说,这批军饷朝廷原本并非拿不出来。坊间传言,王家老大人贪墨了官营外贸商行近两百万两银子……”
一句话,场面反而安静了一会,有人欲言又止。
那青年又道:“在下认为,此事晋王并不知晓,不如请在座的大人们先上表弹劾王老大人,追回赃款,也许这新政就不必再颁布了……”
这人说得好听,但谁都不是傻子。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晋王你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敢变法?
堂中众人再次哗然,许多官员摇头不已。
“原本只是政见之争,此事一提出来,成了什么?我们是要对付晋王不成?惹怒了王家,只怕要酿成了党争啊……”
“是啊,这不妥吧?我等本是就事论事,但若是攻讦王老大人,必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在针对晋王……”
“弹劾了又有何用?有锦衣卫在,真能查到王老大人贪墨的罪证不成?”
“……”
但厅中也有许多没官身的豪绅,这些人比那些官员要激动得多。
“还看不出吗?一旦新政颁发,要的就是抢我们的身家,事已至此,还不搏一搏,等着当穷光蛋吗?”
“从海贸贪两百两万、从盐业再贪两百万两,整个朝廷一年就两千万的税赋,王家就拿走两成,就这样还要变法?!”
“不错,要想变法,先追赃!”
“……”
~~
这天,魏几悦离开石碑巷这座豪宅时,怀中又多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他还是很鄙视那些腰缠万贯的豪绅,只觉得这一群人平时单独相处时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但人这种东西就是不能聚,聚在一起就容易变蠢,越多人在一块越蠢。
可怕的是,自己却还是不自觉地收了他们的银子……
魏几悦已经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想这样,那天的纸醉金迷里,如果自己的腿没有断,一定会走的。
但没有如果……
一开始还好,他只需要替他们打听一些消息,一条消息就是五百两。
他爹一辈子都没攒到过五两银子……
但现在,他却感觉到自己上了一艘贼船,而这艘船似乎正被人推着,要向暗礁狠狠撞上去了!
怎么办?
魏几悦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掀开轿帘,向巷子里看去,只看得到深深的黑暗……
~~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心。攻下京城后,伪朝的这些官员马上就变了。呵,朱门酒肉臭……”
不远处,马伯和也坐在一顶轿子上,脸上挂着些冷笑。
杨全望坐在他对面,问道:“公子是要做什么?”
“王笑的新政,触动的是这些人的根基,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
“公子是想煽动他们对付王笑?”
“呵,就算我不煽动,他们也会反对新政。但可惜,他们注定不是王笑的对手。”马伯和道:“我的目的,是让他们去死,让他们和王笑不死不休。
就让他们去攻讦王康吧,只要把新政和王康的贪墨案扯在一起,这些人会像疯狗一样去咬王康,不管他是真贪了还是假贪了。这些疯狗才不在乎证据,只会拼了命地想借此阻挠新政。
我倒要看看王笑会怎么做,要么,把这些人的杀光;要么,为了平息众怒,把自己的父亲绳之以法。
而我,可以借此试探出王康是不是真的贪墨了,只要拿到柴青禾的把柄,逼着他背叛王笑。控制了锦衣卫,一切就大有可为了……”
“公子高明。”
马伯和点点头,嘴上却道:“不是我高明,是王笑操之过急了。自古变法就没有和风细雨,只有腥风血雨,一个不好,变法者就要被反噬。看着吧,这伪朝的大风暴就要来了,掀翻它……”
~~
这天夜里,在京城郊外的大台乡别院里,一群人正在烤野猪肉。
“少爷少爷,今天花枝姐在溪里捕鱼,一网下去捞了好多大鱼,里面还有一只小螃蟹哦,花枝姐嫌这只螃蟹太小,想把它甩掉,它死死夹着网不放呢。呶,你看,就这么一点儿大……”
王笑转头扫了一眼,十分嫌弃。
“这有什么肉?秋天的蟹才肥,烤它还浪费我的调料,丢了算了。”
“不行!再小也是我捕的蟹。”花枝随手就把那螃蟹摁在烤炉上,滋地冒起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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