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珰摇了摇头,道:“有没有什么新出的志怪?”
那狱卒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为难起来。
王珰想了想,道:“这样吧,像《石头记》《三国》那些,我虽看过了,还是再买几本来,我再看一遍。”
“好咧,但近日这《石头记》都卖空了,小的一时也抢不到。”
“好吧,那就麻烦吴大哥再替我买几只蛐蛐来,个大未必要大,这虫啊,看的是叫声……”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骂道:“好你个王珰,当老子的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狱卒转头一看,正见是小柴禾,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小的……小的……”
“滚出去。”小柴禾道:“再去买两斤酒、切点猪耳朵来,我与五公子喝两杯。”
那狱卒这才松一口大气,才起身,忽又听小柴禾问了一句。
“对了,这些饭菜多少银子?”
“三百……不,两百文。”
王珰笑道:“三百文就三百文,打什么紧?你跑腿也辛苦,去吧。”
小柴禾摇了摇头,在王珰对面坐下来,一边摆着碟子,一边感慨道:“五公子一顿饭吃三百文,有人一顿饭吃六百两。”
“不一样。”王珰笑嘻嘻道:“有人吃的是味道,有人吃的是意境,还有人吃的是美人,至于六百两,那吃的就是地位了……你怎么了?”
“有点窝火,前两天有个以前的兄弟,说是请我吃饭,结果带了几个外人来,最后还是老子结的帐。”
“哈。”王珰也就哈了这一声,不予置评。
要换作是他,他虽然有钱,却也不是这么花的。
他不好面子,讲实惠。
不一会儿,狱卒回来添了酒菜。小柴禾与王珰对酌了几杯,道:“五公子在我这诏狱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别光是休养,反省得如何了?”
“我一直在反省啊。”
“晋王这几天不在京里。但马上要回来了。他回来之后,必定要问五公子的事。你可想好怎么说了?”
“怎么说?”王珰想了想,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有什么怎么说的,周衍待自己那么好,结果断了腿整天闷在那闷闷不乐的。将心比心,自己能懂他那种苦闷,就像以前自己被关在屋里读四书五经,又不能见碧缥一样。
放了就放了嘛,多大点事……有笑哥儿和珍大哥在,还能怎么样?
小柴禾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问道:“五公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进了诏狱?”
“犯了什么事?不就是我让陛下走了吗?”
小柴禾道:“五公子胡说什么?陛下一直在宫里,走到哪里去了?”
王珰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是,陛下一直在宫里,哪也没去。”
“那五公子犯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
小柴禾有点恨铁不成钢,啧了一声,道:“我就明说了吧。五公子要出狱很简单。大公子的意思是,你只要能参悟了,自己说出‘我什么事都没犯啊,你们凭什么关我’,也就是有长进了,可以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啊。”王珰惊喜道。
小柴禾于是盯着王珰看了一会。
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一般人的表情变化瞒不住他。
如果王珰真没想明白,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懊恼、因没能早想到这个而懊恼,而不是只有惊喜。
“五公子早就想到了吧?怎么?在我这里赖习惯了,不想出去?”
“嘿嘿。”王珰傻笑两声,夹了一口猪耳朵嚼着,问道:“我要是出去了,做点什么?”
“晋王如今在准备新政,自然有许多事需要信得过的人办。”
“哦。”
“……”
——哦你个头啊!给老子滚!
~~
其实小柴禾忍王珰很久了,早在元宵节时就想把这小子赶出去,免得影响了自己诏狱的恐怖氛围。
如今又拖了半个月,干脆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休息几天,等晋王回京就可以直接委以重任了。
别到时候又叽叽歪歪的“我都没在家呆几天……”
今天办完这件小事,小柴禾再回到公房,还没坐下,崔老三急急跑了过来。
“头儿,这两天京里有人在传一些事……”
“什么?”
“说是……王老大人贪墨了官营商行的银子……”
小柴禾听了,“嗤”了一声,皱了皱眉,不悦道:“去查一下谁在造谣,把风声给老子压下去。”
他踱了两步,又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新政颁发在即,别让有些宵小在老子眼皮底下串联起来,出了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
“对了,前天那个马伯和的爹打杀奴婢的案子,你去顺天府衙门盯一下,看下案件进展。”
崔老三有些疑惑,问道:“头儿,这种时候还管这种小事?我们又不是什么衙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警觉,我总觉得那小子不简单……”
“是,明白了……”
送走崔老三,小柴禾无心公务,站在窗口向外看去。
才平定了京城,他已察觉到朝堂上下的氛围显然已开始隐隐变化……
晋王想要变法,但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汉武帝穷兵黩武的改革,或是刘裕的元嘉之治,甚是王莽改制?
自古变法,政策看起来都是好的,但成败的那一线之间往往是落在执行。
小柴禾又想到家里那四千多两白银,那顿六百两的酒宴,意识到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喃喃道:“接下来会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