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告诉你们,我们要平定天下,不靠与人谈判。就在关中战场歼灭多尔衮部之时,德州战场上,我军已击退阿巴泰……如此大捷之际,后方却有高官意欲出卖战果,就问你们痛心不痛心?”
……
罗德元“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胜了?胜了!”
他今日听闻关中大捷就已欣喜若狂,消息尚没来得及消化,又听说宫门外有人要迎什么‘晋王妃’,登时就觉得哪里不妥。
但他一个书呆子也说不上哪里不妥,只能以礼法来反对,被押下之后由狂喜转往狂怒。
此时听得德州捷报,一颗忽上忽下的心喜得几乎要跳出来。
“天佑大楚,天佑大楚!光复故京指日可待……王师北定中原日……王师北定中原日……”
国事如此,数年忧心,这一刻罗德元满腔激昂不知如何表达,也唯有不停念着这一句诗,感受着诗中的无穷遗恨,更觉楚朝当前势形是何其幸运……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
良久。
王笑等了良久,见场面渐渐平复下来,才再次开口。
“你们若真关心我的我私事,我不妨告诉你们,我流落在外的孩子我会接回来,寄在淳宁膝下抚养,宗人府要造册登记就登记,其余的就不劳你们多管闲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楚朝不是谁的家天下。再有敢以私乱公之人,姚文华便是他的前车之鉴,我不管他为的是谁的‘私’。这大楚是暂时南避了,但没有一个如宋高宗一样的皇帝……”
~~
夏向维看着王笑离开的背景,恍然明白了什么。
——自己本来想和老师学的是什么叫公天下……却是什么时候开始,只崇拜于老师,却忘了许多东西。
或许老师这次的布局为的不仅是对付朝堂里几个人,或给布木布泰一个教训。
这似乎是‘教化世人’这个漫长过程中的第一步……
“这楚朝没有一个如宋高宗一样的皇帝啊……”
他心中自语着,回过头看向群臣,又想到今天没有一个人问陛下如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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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王笑回到靖安王府,大概安排了一下事情的收尾。
“留宁完我一命,这个人涉事不深,先贬为庶人……”
“我再次强调一遍,不要连株,对姚家、何家也是如此……”
这些都是小事,交待了自然有人去办。
过了一会,小柴禾进到大堂,禀报道:“靖……晋王,那些建虏暗探的尸体都辨认过了,但……”
王笑皱了皱眉,问道:“但没有马海图?”
“是。”
“他是靠什么渠道把诏书递到京城的知道了吗?”
“还在查。”
“封锁城门,全城搜捕,把他揪出来。”
小柴禾拱了拱手,又问道:“但马上要过年了,此时大张旗鼓搜一个细作,是否太惊扰百姓?”
“此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隐藏两年,不可小觑,不论如何,全力找到他。”
“是。”小柴禾抬头瞥了王笑一眼,又低声道:“何良远书房里的‘奏折’找到了。”
“给我吧。”
那并不是什么奏折,却是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尊祖父台启”,小柴禾还很贴心地拿了一本诗集放在桌案上。
王笑看到那本诗集,从屉里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
“晋王,这是?”
“给你的封口费。”
……
王笑折开信封,有一封信,还有一封休书。
信是以何良远的长孙何康明的口吻写的,王笑此时才想起来左明静这位所谓的‘亡夫’的名字。
何康明先是说了与左家千金联姻不胜惶恐,但他病入膏肓,自知命理已绝,不愿连累她,可惜退婚已晚,只好在临终前留下绝笔以及休书一张……
王笑又翻开桌案上的诗集,这是何康明生前亲笔抄录的。
他把信上的字迹和诗集上的核对了一遍,又看了看上面的私章、纸质。
——这做旧的功力……何良远找的人不会是……和上次自己找来伪造王宝的信骗爹的是同一家吧?
此事的关键却不在于信和休书,在于何良远的表态。
“太懂事了啊……可惜,还是钱承运更懂事一点……”
……
小柴禾揣摩着手里的银子,低声问道:“何良远如何处置?”
“等把这些事办完,流放南阳。”
王笑说着,把手里的信递还给小柴禾,让他安排何良远再去演一段‘藏着长孙的绝笔信、如今才幡然悔悟’的戏码。
小柴禾接过,心想何良远是真厉害啊,换作别的人,都要在晋王手底下死一百回了,他却还能千方百计地求活……
然而,接着便听王笑感慨般地说道:“他把罪责都推到姚文华头上,是觉得我们没有‘明面上’杀他的理由了啊。”
小柴禾眼睛一眯,低声应道:“卑职明白了……”
——何必呢?任你费尽心量,最后却落得客死异乡、尸骨无存,还不如姚文华死得体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