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默然片刻,又道:“这两个书生我要带回盛京,且留着性命。”
“这恐怕不妥吧?”
“哼,你若不放心,派人看管便是。”
宁完我凝视了张嫂片刻,最后还是不愿得罪张嫂,吩咐把人先关押起来。
末了,又让人嘱咐知府黄玉光对真定府百姓宣称已捉到了王笑,封锁全城。
忙完这些,宁完我提笔给拜音图写信禀告情况。他所担心的是,眼下真定、沧州这一条防线,最薄弱的就是真定府,因为真定新附,人心未稳,官员中多是楚瑞旧臣,极可能像倒马关一样降而复叛。
“祁充格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写到这里,他再次想到张嫂,揣度起来。
这个其其格,总不会投了楚朝吧?
沉吟良久,宁完我招过几名心腹,吩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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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宁大人面前,是不是太嚣张了?”铁豹子低声问道。
“别碰我。”张嫂先拍开他的手,才道:“宁完我蒙先帝重恩,如今却投靠多尔衮,我今天已经是给了他面子。”
“是吗?那我到了大清,能得个一官半职吗?”
张嫂盯着铁豹子,道:“你真要投降大清?还是存了心思利用我?”
“老子能利用你吗?老子的骨肉只还在你肚里揣着。”
“姓铁的,你真就抛下你那些弟兄?”
“不然呢?你愿意跟着我投降汉人朝廷不?”
“我看不起你。”张嫂骂了一句,自上了榻,又一脚把铁豹子踹下来,骂道:“滚一边去,别跟我同榻。”
铁豹子也不气,拿被褥铺了个地铺,嘴里道:“老子想明白了,谁当皇帝不是当,管他满人的朝廷汉人的朝延。日子过得下去就行,总有一日你知道我是真待你好。”
张嫂也不应,两人就这般躺到半夜,听得屋外一声轻响之后,张嫂叹了口气,又道:“姓铁的,听墙角的人走了。”
“诶,我上来。”
“滚开!”张嫂道:“你还不和我说实话,你是真降还是假降?”
“真降啊。”铁豹子圆圆的眼睛一瞪,很是真诚的样子,“老子这不是成全你吗?”
张嫂默默看着他,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她既不想背叛娘娘,又不想看着这些日子相濡以沫的人受难。既希望铁豹子一心待自己,又不想看着他失了往日的英雄气……
张嫂心里渐渐萌生起一个想法。
“要是两国不再打仗才好。”
……
但铁豹子似乎在汉奸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起劲。
他向宁完我献计,亲自去说服了帮忙守关的三千民壮中的两千余人,与清兵里应外合取了娘子关。此战之后,唐伯望大败,大旗摇摇摆摆,一路遁向山西。至此,宁完我拔除了真定府西面最大的威胁。
经此一事,铁豹子证明自己是真心投靠大清,时常向真定官员鼓吹:“老子的婆娘就是满人,老子至少比你们这些降臣值得相信。”
这话不无道理。
拜音图手上兵力不足,又要守着一大条防线,派给宁完我的人手并不多。宁完我坐镇真定府,本就是捉襟见绌,重用神武右卫,还不如重用铁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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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拜音图领兵从饶阳县领兵回到了真定府。
宁完我收到消息,知道局势又紧张起来了。
真定府在西、沧州在东,饶阳县处在两地的正中。拜音图原本在饶阳处置防务,如今归来,便说明东线的清兵已经南下到了沧州,接管了饶阳防务。
果然,拜音图入城之后,与宁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睿亲王、豫亲王已南下攻打德州。”
这在宁完我的意料之中,他走到地图前,为拜音图分析。
“此乃兵法正道,我方十八万大军云集,德州守军不过两万,正是以强伐弱,大利。反之,若追着王笑那支兵马,流窜河北,一则难以施展火炮之利,二则徒费时日,万一让王笑遁入倒马关,又是被牵着鼻子走。长此以往,军心就散了。”
这话,其实是在给拜音图的弟弟巩阿岱找补。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巩阿岱领着一万骑兵到处追击王笑。本来呢,骑兵追人家的步兵,不要求巩阿岱战胜,只要咬住对方就可以。
偏偏巩阿岱中了楚军的埋伏,丢了粮草,楚军于是佯攻保定府。图尔格只好发兵去救,结果王笑领兵逃进白洋淀,休整之后又是虚晃一枪,差点就逃回倒马关。
总而言之,要是巩阿岱能截住王笑,自然也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多尔衮也是怒其不争,不耐烦再和王笑耗下去,干脆直扑山东。
拜音图道:“可笑王笑狗贼,敢派兵北上援瑞,四万余大军陷在北面。如今山东兵力空虚。待我们端了他的老巢,看他还能往哪跑!”
“关键是,我们一定要防住西面,不能再王笑回山东支援。”
拜音图点点头,指着地图,道:“晋城以南,睿亲王皆派了兵马阻击。我们只需守住真定府便可。幸好你拿下了娘子关,保证了西面的安全,如此我们轻松了许多。”
两人商量好防备,布置妥当,又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接着,宁完我又向拜音图禀报了王珰之事。
拜音图听后哈哈大笑。
“哈哈,宁先生是说,这个叫孙知新的傻书生想要设计骗你,结果丢了王珰、还丢了娘子关?哈哈哈,怪不得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宁完我颇为谦逊地摆了摆手,又道:“先帝在时,曾训练了一批暗探,通汉学,通关内风俗,武艺高强,忠心也勿虑。这其其格便是其中一人,若说几个书生能策反她,我是不信的,但还得小心。”
“这铁豹子可以信任吗?”
“暂时未见他说过什么假话,但是否真心归附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