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西面的楚军越来越远,也看到这一千骑射手陷入重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近。
八百人冲到两百步外……
五百人冲到一百五十步外……
多尔衮下令放箭。
箭矢如雨,战台下的精锐亲军也冲了过去,楚军再难寸近。
“睿亲王,不如且退几步吧?”终于有人提议道。
刚林连忙附合。
多尔衮却只是沉着脸,如寒霜一般,仿佛随时要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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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正和紧紧抿着嘴。
他柔和的小圆脸永远看起来都过于温和,哪怕蓄了须,也并不威猛。虽有那眼神中满是坚定。
他的心在抖,但握着火铳的手却还很稳。
这是神射手的基本素质。
他这辈子忠于楚朝皇室,哪怕王笑多次拉拢,他一颗心也未曾变过。
山东诸将当中,杜正和是心思最复杂的,既和王笑一起试图扶着楚朝这即将倾倒的大厦,又担心齐王暗弱,难以镇住王笑。
但今天,终于可以把这些担忧放一放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多尔衮。
这一千精锐是他数年来的心血,今日,就把这心血付之一炬,搏一场罢了。
“掩护我!”
杜正和大吼着,扬起手中的火铳。
亲兵们怒吼一声,奋不顾身策马向前扑去,手中的火铳子弹用尽了,就飞身下马,与清兵搏斗在一起。
“杀啊。”
杜正和就这样,踏着同袍的尸骨向前移动,从一百五十步,到一百二十步,血流成河。
终于,杜正和驻马,然后执铳,瞄向多尔衮。
战台太高,一百二十步是他能把握到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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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克萨哈始终盯着杜正和,见其抬铳,他便也抬盾。
但苏克萨哈余光看去,只见多尔衮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战台边,只留下两个字。
“蠢货。”
他知道,睿亲王是故意的,站在这,给下面那身陷重围的楚将一点希望,看着他自以为英雄的样子,然后,在这楚将最抱期待的时候离开。
苏克萨哈知道,楚军逃了,睿亲王是真生气了,要把那楚将的希望踩碎,玩弄他像看个笑话一样。
苏克萨哈忽然有些可怜杜正和。
没有实力,只有英雄气概有何用呢?荆轲刺秦,拦得住秦王一扫六合吗?
他目光望去,离战台一百二十步开外,持铳的杜正和原本的气势瞬间消散,只有一片颓唐……
突然。
“砰!”
苏克萨哈迅速抬起盾牌,心想,睿亲王走开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中了一下。
却见刚林身边,一名近卫抱着脚摔在地上嗷嗷大叫。
突然,有大喊声传来。
“多尔衮,你怕了吗?哈哈哈。”
只见战场上杜正和仰天大笑,一扫方才的颓唐。
“十多万大军围攻,还不是让我们突围而出了?你也就只能拦住我。哈哈,你窃取了奴酋皇太极经营十数载的成效,枉图占据中原?也不过如此而已啊。来年今日,我在阴曹地府等你……”
“啊!”
一声惨叫,苏克萨哈转头看去,只见多尔衮一刀斩下那个受伤嚎叫的近侍头颅,脸色怒气冲天。
终于还是失态了。
“马上给本王歼灭他们!追击王笑!”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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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局势已不难判断。”秦山河缓缓道:“建奴之兵也已经疲惫。这次不能一举攻下山东,就只能等到明年。但今年关外的收成被我们毁了、河北一片狼藉。明年他们也无力南略。”
贺琬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守住今年,我们便能反守为攻。”
“不错。”秦山河道:“现在我们四万余大军被困在河北。粮草不济、士卒疲惫。围住他们、攻打山东,是多尔衮最后的机会。”
贺琬道:“那我们想办法接应国公回山东?”
“不。我们去德州。”
“为什么?”
“多铎镇守沧州,以逸待劳,我们打不过他。国公要想以疲师突破多铎的防线,就算勉强成功,伤亡也太大了。”
海船微微摇晃,秦山河摊开地图,说道:“我若是国公,最稳妥的办法是,取保定府粮草,短暂休整,再出倒马关,绕道山西,走滏口陉经邯郸回山东。”
“太远了吧?”
“是太远了。虽然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国公未必会采用。”
“国公如果绕道山西,多尔衮必大军直扑山东,山东兵力空虚,必守不住。”
秦山河点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回德州,不只是我们,还要让秦小竺马上率兵回德州,只有山东防线暂时无虑,国公才有时间腾挪。”
见贺琬还在苦思,秦山河又道:“只有山东防事稳固,主动权才会重新回到我们手上。多尔衮若选择南下攻山东,一时半会难以攻克,国公便可以绕道真定府,试着从建奴西面防线突围;多尔衮若去追国公的大军,国公则可出倒马关,甩脱建奴,而无后顾之忧。”
贺琬点点头,叹服道:“秦将军洞察局势,贺某佩服。”
他觉得自己接回秦山河,属实是明智之举。
青县之战,秦山河一击即走,仿佛小打小闹,但后续传来的情报来看,以不到万人牵制近十万人,极是关键。
加上今日听他分析,贺琬才明白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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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战火的蔓延,天下这盘大棋的棋眼也在一点一点地南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