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林又把马车解开,把宋文华绑在这匹拉车的老马身上。他自己刚是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这样三人三马,接下来跑得就快了。
“走!”张嫂挥动马鞭。
她骑上马就像是草原上的雌鹰振翅,这一刻英姿飒爽,全然不同于在王珰家洗衣做饭时的老妈子模样。
“嘭!”
荒野里一声铳响,张嫂回过头,只见阿布林脑袋爆开,整个人都栽下马去。
空马一声悲鸣,转头就跑。
张嫂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官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她一勒缰绳,正想调头去牵载着宋文华的那匹马。
忽然,马车底下跳出一个身影,扑上去死死握住那匹马的尾巴。
“吁……”
马匹长嘶,仰起身来,一脚踹在拉他尾巴的人身上,把那人踹得吐出一大口血摔倒在地。
宋文华也因此掉在地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张嫂再调转马头要去拉宋文华,又听到“嘭”的一声响。
她连忙一翻身躲在马腹后面。
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锦衣卫从不远处一棵树冠下跃下来,拦在宋文华身前。
眼前事不可为,张嫂再次调转马头,飞一般的逃去。
她腿上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不止,也知道这次是难以逃掉的,楚军中显然有射术极厉害的火铳手,能击中阿布林的脑袋,也不难击中自己。
心中正感到有些悲凉,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道:“放她走!”
“放她走……”
张嫂回过头,只见宋文华还被绑着,却是仰着头高呼不止。
张嫂突然感动,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这一趟来中原,遇到的几个少年,王笑长得俊美却心眼最坏,王珰待人虽不错其实独善其身,唯有这宋文华有颗仁心……
这般想着,她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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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里,小柴禾给宋文华解了绑。
宋文华问道:“柴指挥使,你为什么要让我那么喊?”
就在刚才,他摔下马,紧接着小柴禾就跃到他前面,按着他的肩不停说道:“宋大夫,你快喊‘放她走’,快喊!”
此时终于放跑了建奴细作,小柴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不容易啊。”
宋文华不是多事的人,问了一句,见小柴禾没有回答也就不再追问,一被松绑就马上给刚才冲出来拉着马尾的人治伤。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身子,发现这人却是黄小木。
小柴禾看着黄小木,叹道:“多亏了这小子,躲在马车底下,一路上给我们标记了细作的位置,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他说着,蹲下身往马车下面看了一眼,嘴里“啧啧”了两声,又道:“这车底可不好捉,这一路贴在车底过来,得要能吃大苦……”
宋文华听着这些,急得红了眼。
马匹力气极大,被踹上一脚难免要伤了内脏,也可能当即毙命,他不敢大意,仔细处理着黄小木的伤势。
他发现,自己还是治病救人时,比杀人报仇时感到心安。
太阳从西山落下,宋文华给黄小木治了伤,一抬头,仿佛看到父亲宋译在余晖中回头看着自己,扬了扬手里的药材……
~~
因担心赶路牵动黄小木的伤势,宋文华带着黄小木在荒野上又歇养了一天,接着才慢慢启程回到莱州。
黄丁卯已从官兵那得知儿子受了伤但没有性命之忧云云,这天早早带着一家子等在城外。
待见到黄小木这样重的伤,黄家三人都极是心疼,哭了一会儿,只见有国公亲卫过来,道是国公爷要见黄小木一家。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面见国公算是天大的事了。黄丁卯心中忐忑,刚才对儿子的心疼气愤瞬间又转化为得意。
穷人家的儿子,吃点苦受点伤没什么,小木这次是立了大功了,要是被马儿踹上一脚能换来一个安稳的生活,也是值……
心里这般想着,黄丁卯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牛娟则是时不时回头看看黄小花,牵紧了闺女的手。
她一个寻常妇人又不知虢国公是驸马,担心要是国公爷看上了自己家闺女,抢到国公府里可怎么办?
当然,要是能给个名分,那也是很好的……
一家子各自想着有的没的,到了府衙,黄小木的担架被放在大堂上,宋文华则是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过了好一会,就在他们等得渐渐不安的时候,王笑进了大堂。
在黄家人眼里,眼前的国公显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于是甫一见面就是五体投地,激动得话都说不上来。
黄丁卯只觉得只见这一眼,自己差点也愿意为国公效死了。
这自然不是只是因为俊美,实则是因为气度,更多的则是权力地位带来的光环。
王笑和黄家三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对黄小木却是挺感兴趣,抬起他的手看了一下,见上面的指甲都烂了,却是他为了捉住马车留下的伤。
“年幼轻轻,心志却是不凡。”王笑赞了一句,又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黄丁卯在旁边一听,心中激动非凡。
——儿啊,要点银钱、要点粮据,或者让国公封你一个管事当当啊……
黄家一家子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