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你当这鬼头蜂。”
羊倌又道:“屎壳郎,明天可就第六天了,你这毫无进展啊,别误了侯爷的大事。”
“捕猎这种事,讲究的是一击必中,要不然猎物惊了可就麻烦了。”史工不以为意。
羊倌于是也不再多说,事实上,史工也确实让他服气,行事缜密到一种让别人都不耐烦的地步。
连分工这一件事,安排谁做哪件事都在反复调整。每个人适不适合执行他的任务都反复考查,吴通出行的习惯、护卫的人数、哪天比前一天早了或晚了都记下来比较。甚至连吴通每天吃了什么,他都要派羊倌到酒楼去把泔水桶偷出来闻,辨认吴通吃饭的口味。
让人讨厌的是,史工还喜欢给每个人起一个虫名,代表其需要完成的任务。
比如,羊倌便是“苍蝇”,今夜把蔡悟真定为“鬼头蜂”……
终于,明天便要动手了。
花爷便指了指那个青楼女子,向史工问道:“你们认识?你派她来考校我?”
“不认识。这是某找来的人。”
羊倌眉头一挑,笑道:“蜘蛛?”
“不是,她当不了蜘蛛。”史工道:“她够不怕死,但没有气力,杀不掉吴通。顶多算是被蜘蛛吃掉的虫儿罢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那青楼女子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
“什么意思?”
史工便向她道:“你自己说吧。”
“是。奴家花名蔓娘,在秀香阁卖笑为生,数年攒了一笔银子,是准备为自己赎身养老的。一年之前,奴家遇到一个男子,他……他……”
话到这里,她声音渐渐颤抖起来。
“他叫顾哲彦,模样俊美……奴家不知如何形容,也只有几位爷见到,才能明白是何等模样……”
“嘁”羊倌冷笑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再俊美,俊得过我家侯爷吗?”
“奴家就是没见过世面,被他迷了心窍,掏心掏肺地待他,将半生积攒的银子都给了他,将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到最后才发现,他其实就是专门靠着面相行骗为生的骗子。只这一年与我卿卿我我之时,他便同时骗了近四十余名人,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妓子,便连那弘芸庵里的尼姑……”
羊倌眉毛一挑,轻呼道:“这么厉害?”
——确实是要比侯爷厉害不少。
那蔓娘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又道:“甚至不仅是女子,他……他就连男人也骗……还能骗到不少高官……”
羊倌张了张嘴:“男人也能骗?”
“没什么好吃惊的。”花爷道:“虽说天下男娼最盛之地,不得不提闽广,但实则好男色者,天下十之有五,皆在临清。”
“老子知道,老子好歹也是看过金瓶梅的人。”
史工看了他们一眼,让蔓娘接着说。
“若只是这样,奴家也不恨他……但后来,奴家怀了他的骨肉,只求他还奴家部分银钱让奴家赎身,好把孩子生下来……他却好狠的心,将奴家从楼梯下推落下来……呜呜……”
蔓娘早已眼中含泪,说到这里终于颤着身子哭起来。
“史大哥,你答应过替奴家杀了他的……呜呜呜……”
史工点点头,转头看向花爷与羊倌,问道:“怎么说?”
“杂碎!”花爷恨骂道。
“畜生!”羊倌啐道。
史工摇了摇头,叹道:“这是一只猛虫啊!”
“这几天某没有动手,就是在临清城找这种最毒的蜘蛛……就是它……顾哲彦。”
羊倌抬头看着史工的眼神,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毒蜘蛛,能织网,你看它捕了多少虫,捕到了之后毫不犹豫地一口吃下去……知道它配偶是什么样吗?雌蜘蛛与雄蜘蛛相交的过程中,雌蜘蛛咬住雄蜘蛛,把它整个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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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城中有个青楼的老鸨说,有人在盯着你……”
“盯着老子?”
“是,今日将军在凝脂楼之时,秀香阁上有个汉子包了一个房间,也不睡那妓女,一直在窗口盯着凝脂楼。”
“把人给老子找出来!”
“是……”
直到次日,吴通起来后便又到临清城有名的酒楼吃早午饭。
鲥鱼、酸笋、鱼酢、醉蟹……一样样别处不好吃到的东西摆上桌,吴通吃饭并不文雅,下筷如飞,又让人再烧了两只鸡,用手撕着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亲近上来禀报道:“少将军,那汉子找的那个妓女蔓娘当夜便不见了,小的们查了查,她有相好的,现已把人捉了。”
不多时,却是临清同知沈项禹急匆匆地跑来,央求吴通放人。
“吴将军,那顾哲彦文弱,又早在临清,绝对不会起意要刺杀将军,此事下官人头担保……”
吴通嚼着鸡腿,笑嘻嘻地看向沈项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