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琬是商人出身,又在海上经历生死,听着王笑说这些‘殖民’之事,脑中想的更多的还是这件事能带来的财富。
贺琬爱的不是财富本身,他虽是庶子,但生在贺家,年少时衣食住行也未短过,若一辈子只想花天酒地,如今他手中的银子其实是花不完的。他更爱的是攥取财富的过程,扬帆惊滔骇浪之间,掌握他人生死命运,纵横四海压服列国,这件事本身便能让他享受到极大的成就感。
换言之,贺琬对殖民行径不排斥,反而是……激赏。
——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竟能将商人的利益与地位提高到极致。
——东印度公司……实乃吾辈之楷模!
他感到兴奋,可看着王笑一脸恼怒地痛斥‘肮脏与邪恶’眼中似乎还闪耀着正义的光芒,贺琬这种兴奋便被压抑下来,甚至还稍微感到一些羞愧。
直到‘分一杯羮’四字入耳,沉甸甸的令牌和明晃晃地圣旨塞进手中……贺琬不自觉便颤栗了一下。
王笑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摇了摇头叹道:“资本家的本性啊。”
贺琬已摊开那圣旨。
上面是风格端庄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飘逸,跌宕有致。中段及末端均盖有皇家制诰之宝和广运之宝的方形印章……
“不用看了,这是假的。我让何伯雍写了许多贺表给父皇,收集来父皇的字迹与印章。”王笑道,“上面的内容也简单,以后你的船队代表的是怀远侯,是御封的皇商。嗯,吓唬一下别人还是可以的。”
他神情平静,仿佛伪造个圣旨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呢,弄个真的也不难,但我不在京城暂时操办不了。若我能回来,这假的便也是真的;若我回不来……你自己利用好它吧。记住,真正重要的是你的实力,以后若是你有强兵火炮,就算是父皇也要捏着鼻子认。反之,拿的便是真圣旨,也是任人宰割。”
贺琬抱拳,激动道:“贺某谨记。”
他想了想,却又问道:“侯爷,可是我只有一条商队,火力也不强。要与红胡子们争份额实在……”
“我知道。”王笑抬了抬手,便有亲卫提着一摞册子过来。
王笑先拿起一本,道:“这是给你的……我二哥在登莱经营,可为你的倚仗靠山,他手上有银子,你们要不惜代价收购火炮枪支海船,组建海上力量。这两次载回去的战俘、俘虏早已被建奴杀破了胆,但你可以用他们为水手,也可以让他们在吕宋一带开恳田地种粮。这册子里有我给你的规划和海图,你按此行事,五年间或可成为郑家一样的海上巨寇。我们楚朝地大物博,只要时局稳定,朝廷支持,超赶欧洲海商不是问题。但……再说吧。”
贺琬愣了愣,却不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侯爷你这是在……交待后事?”
王笑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又道:“另外这一本册子是给大哥和二哥的,产业园的发展我其实早与他们说过,但这些日子又想到些要补充的,都写在上面。你记得要时常提醒他们,大力发展工业,与你的海上商队结合,运回原材料输出高价商品,才是长久的发展之计。胶东地小,种粮一年最多两熟,如今楚朝战乱不止,在胶东种粮恐怕不安稳,最好建立一片海外的产粮之地养兵……当然,具体还得看我兄长们调整。”
“侯爷……”
“这几封信,你让二哥替我送出去。”王笑说着,拾起几封信。
这却是分别给唐芊芊、缨儿、钱朵朵、淳宁的……
“侯爷。”贺琬又唤了一声,道:“你何必要亲自去沈阳?”
“你扬帆于海多年,经验是拿命换回来的,我代替不了你出海。同理,我是楚朝的驸马、是楚朝的怀远侯,父皇让我督抚辽东,便没有人能替我领着关宁铁骑攻沈阳。”王笑道:“一人有一人的责任,一人也有一个的命。”
贺琬道:“你我见面不过数次,我却看得出你有多少抱负,为这天下社稷又想过多少。若非是殚精竭虑为社稷考量,你何以有如此多这样的想法?!那你就不想带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去去做吗?终有一日,我们楚朝将重回鼎盛。我楚朝船只过处,四夷竞相臣服,无人敢撄其锋!侯爷不想亲手去实现这些吗?”
贺琬说到激动,又道:“我不要看着这册子纸上谈兵,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夷人坚船火炮之利,也不是我凭一本册子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