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又道:“城外建奴的兵马动向,只有你与秦总戎最清楚。今早会有绿营兵围城、秦总戎会从南面入城——这些,只有你能算到。想必封城门的那个蔡家家将也是你的人?”
“侯爷慧眼如炬,老夫佩服。”
“我一度觉得不可能是你,还请来姚文华试探。因为,我想不通……封了城门,乱战之中,你自己也逃不掉。”王笑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侯爷真的想不通?”
王笑道:“你说要私下谈,我就想明白了一点点。你支走姚文华,是因为此事与我们昨夜所谈的内容有关?”
董济和长叹一声,缓缓道:“不错。”
“你不是建奴的人。”王笑问道:“你是谁的人?”
“我是谁的人?”
董济和不敢转头看秦成业,嚅了嚅嘴,喟然叹道:“三十年了,当年我入京参加会试,第一名及第,但金鸾殿上先帝不喜我的策问,只录为三甲。旁人道我心中愤忿,故而辞官来辽东。但其实,是奉了旨意……当年陛下还在潜邸,曾与我畅谈国事,意兴遄飞,壮志激昂。君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我来辽东,为的是给社稷守土,为的是给陛下看住这些兵将。”
“这一来,就是三十年。三十年,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董济和叹道:“当年驻马长河的将军也开始谋后路,我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要不要投奴,答案越来越模糊……还有你,你在京城所为,叵测之心已显。一问之下,果然……”
王笑冷笑道:“所以你要我和秦成业这两个‘叛逆’去死,这就是你说的为社稷守土?”
“我的计划是试探你与大帅,若你们忠心楚朝。我便全力辅佐你们守辽东。可惜,你们不是。”董济和摇了摇头,道:“关宁铁骑的出路,你说的很明白了。要么与建奴死战,要么投降过去、调转马头屠戮中原。但今日秦帅只要死了,依秦山湖的性子绝不会带着秦家投降,只会为了父仇与建奴决一死战。另外,蔡通禹屡有降奴之意,正好借秦山湖之手除去。”
王笑冷笑不已。
董济和缓缓道:“我与大帅老了,能做的不多了。秦山湖久经沙场,也没有这些别的歪心思,可为辽东屏障。至于你,心机深沉,我不能放任你继续怂恿蛊惑他们。”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王笑只觉得分外可笑。
可笑的是,自己此来辽东,目的是与董济和相同的——让关宁铁骑与建奴死战。
结果,董济和要杀自己?
更可笑的是,自己本没有所谓的‘不臣之心’,是董济和一点一点威逼利诱,引得自己承认要篡楚。
就好像一个女人,不停地找别的女人试探自己的丈夫,直到他真的出轨……
这便是自己那位父皇与他的能臣年复一年在做的事?不停猜忌,永远担心被背叛。
何其愚昧,何其可悲?!
但,
自己真的忠心吗?秦成业真的忠心吗?父皇与董济和真的猜错了吗?
王笑闭上眼,想到那夜在马车上两个兄长侃侃而谈‘王霸之业’,想到秦成业那一句‘共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