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枢密院。
“林启在哪儿?”傅斯年忽然问道。
兵部尚书梅宽心中一惊,暗道,果然问了。
“已离开江宁月余,如今可能是到真定府附近……”
“可能?”傅斯年翻着公文,头也未抬。
梅宽小心翼翼道:“他行踪极是隐匿,但根距行程推测,该到真定府了。”
傅斯年说道:“若非了解你的为人,老夫差点要怀疑你招降林启的用心。”
“老大人!学生实在是不知他是林述之子呐。”梅宽突然变得絮叨起来:“当时学生便查过,林默应该已然身死。谁曾想,会摇身一变成了击杀耶律烈雄的人,学生也是被骗的。”
傅斯年摆摆手,道:“圣上昨日问起过这件事。”
“啊?那该……如何是好?”
傅斯年的视线忽然离开公文,喃喃道:“皇城司的消息变慢了啊,江南传得沸沸扬扬,圣上却是昨日才知道。”
梅宽大气不敢出。
皇城司,那不是老大人你管的吗?圣上不知道消息?那不是你瞒下来了?什么意思?
傅斯年却道:“接着说林启的事。”
“是,是,”梅宽道:“为今之计,只有杀掉林启了。不然伐辽事毕,这林述如何审?杀了,武定军必反;不杀,人道朝庭怕了这样的威胁,纷纷效仿……”
傅斯年只是不语。
梅宽接着道:“如今难在武定军这,若是武定军没去北伐倒还好,寻个由头便平了。可如今在千里之外的辽国,若是临阵倒戈或投了辽国,这罪责谁都当不起。依杜闻言的奏书看,这支队伍人虽少,却是战力极强。”
梅宽说着,便恨恨骂道:“就是这个杜闻言!自作主张。”
“年轻人一心为国是好事。”傅斯年头也不抬。
“是,是。”梅宽也不知为何傅斯年器重杜闻言,便接着道:“学生有些心腹在北伐军中,让他们想办法在战时弄死了林启,当是为国捐躯了,如何?”
“圣上不关心这些。两点,一是,不能影响了伐辽大业;二是,林述必须杀,但要杀得不可挑剔。”
“不可挑剔……”
“圣上老了,在乎的无非是史笔评价、小辈的安不安份这两件事。”
傅斯年摩挲着公文的封皮,仿佛说话间又老了一些。
“等打败了辽国,圣上还得去泰山封禅。这件事,礼部已在偷偷的准备了。知道他们为何不敢声张吗?一切还要看我们枢密院和兵部的本事,若是这场战败了。老夫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承受住圣上的怒火。此战若败,史笔如刀,千古骂名。但圣天子就再无顾忌了,什么刑不上大夫,满朝文武的脑袋,包括你我,噗通……”
老人如孩子般笑出来。
梅宽倒吸一口凉气。
傅斯年今日的话却格外多,叹了口气,又道:“我反正老了,无所谓了。”
梅宽却觉得膝盖一软,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