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会将他们抓起来处死。”
“大汉以道德治理天下,你作为天子,也必须要遵守,起码不能对这些人出手否则,影响将极为恶劣。”
刘恒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面对这些倚老卖老,裹挟所谓的“民意”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其他人可能会避让,但是刘长绝对不会,越是面对年纪大的人,他越是激动,欺老打幼是弟弟一贯的传统,他就担心弟弟上了头,将这些人给弄死了,直接引发巨大的舆论,目前大好的局势都要葬送。
刘长没有说话,当皇帝多年,他渐渐也就知道了皇帝的日常是怎么样的了。
这所谓的治国,其实就是无间断的争斗。
与外敌的争斗,与豪强的争斗,与大族的争斗,与奸臣的争斗,与奸商的争斗
庙堂的意义就是不断的收拾这些人,不断的面对他们所引发的麻烦,等到有一天庙堂对他们无能为力了,那就是庙堂要灭亡的时候了。
大汉是一个崭新的帝国,故而有很多过去的王朝所不曾面对的东西,功勋大族,地主豪强,这俩玩意刚刚崛起在这片土地上,就已经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完全消灭的,反正目前是不行的,严格意义上,刘长才是天下最大的地主豪强,刘家才是最大的功勋大族,只要他们还存在,那这害虫定然也会继续存在。
总不能连自己一块给干掉吧?
反正目前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此,庙堂除了一次一次的对付这些人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将他们彻底铲除,不过,这些年里,庙堂通过诸多办法,倒是将他们削弱了不少。
纸张,印刷,考核,启蒙,这四个加在一起,就打破了大族对知识的垄断,大族虽然依旧强势,但是不可能像原先那般无法无天,一手遮天了,另外,这些形形色色的政策,也是一道道锁链,包裹着那些豪强们,让他们收起触手。
庙堂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给他们上锁。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不会放任庙堂给自己上锁,总是想方设法的挣扎,如今刘长太过强势,他们只能通过这样的软刀子来挣扎,若是庙堂处于弱势的地位,那他们的手段可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只是这软刀子,也并不好阻挡,要顾虑的东西还是很多。
刘恒皱起了眉头,无奈的说道:“你别觉得就是几十个老者而已,大汉在各地都是有三老的,若是各地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堵住官府的大门,反对推行新政那要怎么办呢?这不是可以怠慢的事情”
“况且,你若是处死了这些人,各地的反对者只怕会更多,他们到了这个年纪,若是能为自己的宗族谋利,也未必就怕被处死,我担心他们反而会想办法激怒你,以求死。”
“四哥不必再说了,四哥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来硬的,对吧?”
刘恒点了点头。
“这件事,最好还是让我来出面我与他们进行交涉,定然能很好的解决这件事。”
刘长欲言又止。
刘恒却继续说道:“你不要觉得麻烦,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会与他们好好说,我反对税法,天下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不能与我为难,只要安抚好了这些,让各地注意这些人,再通过报纸来引导民间的舆论,这件事还是能压下去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会拖延很久的,三个月内,就能让这件事平静的过去”
“但是”
看到弟弟吞吞吐吐的模样,刘恒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的?”
“四哥啊,您说的都很对,也很好。”
“可就是有一点,可能现在有点晚了。”
“你什么意思??”
烈阳高照,极为酷热。
诸多三老站在皇宫大门之外,顶着那骄阳,只觉得头晕目眩。
起初,大汉为了能防备官吏对百姓的祸害,设立三老制,让百姓们选出那些有贤能的老人,负责与官府对接,算是保护百姓的一个举措,可是随着这些时日里的发展,三老制却逐渐发生了变化,原先那些为民做主的人,却成为了豪强的代言人,与地方的官吏们暗中较劲,争夺基层权力,刘邦时期很多利于民的政策,发展到现在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弊端。
这些三老们聚集在这里,脸上满是悲愤。
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庙堂施压,在税法革新里逼迫庙堂退让。
而他们的力量很强大,就如刘恒所说的,在全国各地都有三老。
他们敢来到这里闹事,自然也不怕被处置,处置了最好,能引起更大的轰动,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三老为自己发声,三老在基层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就是皇帝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风险!
众人站在这里,彼此大声的交谈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舍出了性命来操办这件事,因此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半点的恐惧,自己都到这个岁数了,死了便死了,只要宗族能得利,这又算什么呢?
况且以大汉的道德正确,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天然的有一层保护膜,谁动他们都要遭受巨大的舆论压力。
就在他们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大声的交谈着,用尽办法的弄出动静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官吏正快步朝着这里走过来。
这位年轻的官吏个头不高,也就是弱冠的年纪,光看脸,却是有些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