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恩令一出,早就使节度使们引发了轩然大波。
其实又何止是节度使呢,这些人事实上都上半独立的小国王,其辖下的军将,大多都是依附着节度使大人为生,说穿了,下头的军将们,朝廷是不认他们的官职的,只有在节度使的辖地,他们才是将军和校尉。
在这种忧虑之下,节度使们纷纷进京,其中实力最为雄厚的节度使,乃是安义军的刘傲天,众人住在了国宾馆,倒是方便了他们私下里联络。
这些人,大多是心高气傲,也不会将寻常的大臣放在眼里,而今又串联一起,自是联手抵制推恩令。
前些日子,他们带着人跑去了兵部理论,闹的鸡飞狗跳,本意就是示威,是想让人知道,他们绝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想推恩,朝廷除非下大决心不可,可别到时候闹出更大的乱子。
正因为这么一闹,似乎连内阁都已惊动,陈一寿派了人来,却不是来兴师问罪,其实内阁也没法兴师问罪,法不责众,三四十个节度使,真要问罪起来,多半真要逼迫起来,各地的军镇怕就要反了,这就是弥天大祸,所以……表面上是派人来,却是来问病的。
意思就是,听说前几日你们去了兵部,内阁已经知道了,不知有没有人受伤,若是受伤,当及早医治。
这叫动之以情。
可如此一来,却令节度使们喜上眉梢。
看来内阁的陈公,也怕事态闹大啊,这国宾馆里,有三十七个节度使,九十多个眷属,还有近五千多个自各地节度使带来的仆役和家丁,现在也变得气势如虹起来。
尤其是所谓家丁,表面上,好似是家里奴仆的意思,可实际上,在军镇里,往往节度使和军将们会从军中挑选最精锐的武士进行培养,而这些人,则进入节度使的府邸中充任家丁,五千多个人,个个都是弓马娴熟,且骁勇敢战之辈,而且大多都是对自家的主人忠心耿耿。
似乎朝廷觉得此番召他们来,非但没法儿讲道理,也无法和他们商议朝廷推出推恩令的用心,所以现在,似乎已开始有些骑虎难下了,早知如此,就不该一窝蜂的将人请来,现在反而好了,这么多人,一个个在京里聚在一起,实是麻烦。
现在正在大清早,刘傲天已和节度使们聚在一起吃早点了。
以往的时候,这些个节度使,多少都有些矛盾,可却因为一个推恩令,却使他们变得出奇团结起来,一群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用过了早茶,这刘傲天坐在椅上,他年纪大,众节度使中,就数他辈分最高,因此他靠在官帽椅上微微眯着眼,其他人纷纷看着他。
刘傲天道:“当今陛下……实是糊涂了,我等俱是大陈的柱石,自文皇帝准臣属开府建牙起来,我们的先辈,为大陈开疆拓土,镇守边疆,哪一个,不是居功至伟,以至于此后历代天子,有哪个对我等这样的,也就是当今圣上,平了关中,有了赫赫武功,便想借着这威势,顺道将我们收拾了,推恩令……推恩令……汉时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推恩令,就是软刀子杀人啊,军镇里封土只有这么多,封臣也只有这么多,不让嫡长子继承,几个儿子分了,再之后,让数十个孙儿来分,几辈下去,好端端的军镇,便彻底的支离破碎,不出数代,这军镇也就散了,倘若如此,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推恩……老夫还是那一句话,老夫第一个不同意,杀了老夫也不同意,意思就这么一个意思,话撂在这儿了!”
“是极,是极……”坐在刘傲天下首,乃是武安军的节度使王畅,王畅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没有卸磨杀驴的理,这天下,也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何况,就算是皇帝说了算,可那也备不住,这皇帝身边有奸臣哪,是不是这个理?”
“有什么好说的,非要搞什么皇帝身边有奸臣这一套,依着我看,这就是陛下的……”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语气还婉转,有人就放肆了,更有人在人群中冷冷的笑,刘傲天老神在在的模样,捋须笑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谁能教咱们如何?这历代的先帝,其实哪一个心里头不是暗藏着想要削藩和推恩的心思,只是他们将这些藏在心底,不敢轻举妄动而已,可当今陛下……却不同,所以啊,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