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凯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认错了。
他毫不犹豫地道:“臣有万死之罪,万死莫恕。”
认错得很干脆。
所谓不知者不怪,其实就算是一知半解,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年轻就是资本嘛,对于少年人,大家总能在这种事上表现出一点宽容。
所以他认错了,请罪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而这……
却等于是压垮梁侍读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整个翰林院,都老老实实的该认错的认错,该请罪的请罪,从梁侍读的佐官,再到梁侍读的上司,最后是梁侍读上司的上司,全都认错请罪。
而梁侍读呢……
他竟是无动于衷,完全是一副委屈,受了冤枉的神色,嘴角微微嗫嚅着,还想为自己辩解,然而他动了动嘴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才整个大殿哗然不已,此刻已变得无比安静下来,静得可闻针落。
当陈凯之一句万死的时候,梁侍读已经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天坑啊,这种事,最可笑的问题在于,谁都可以认错,唯独他不能认错,陈凯之谈了子见南子,这叫傻,不傻,他怎么跑来这种场合请教呢?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陈凯之……其实还是可以挽救的。
可梁侍读认错,其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阴谋败露,因为没有人相信一个年过四旬,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会很傻很天真,更没人相信这是陈凯之故意陷害他,众人只会认为他很龌蹉,思想邪恶,现在这时东窗事发了,他完全属于众人敌对的范畴。
梁侍读心里又气又悲,轰然拜倒,眼睛红肿,哽咽着道:“臣……是冤枉的!”
他喊冤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安静。
“冤枉啊,臣真的冤枉,臣自忝为侍读,蒙太后和陛下厚爱,每日无不三省吾身,谨言慎行,这样的话,臣是万万不敢说的,臣……臣绝没有说过子见南子的话,这种事,怎么敢和人讨论?圣人……怎么会见南子……”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颤抖着,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
“臣绝对没跟陈凯之谈论此事,若是有,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一听他又提到这子见南子,还有这死不悔改的态度,殿中的空气又骤冷起来,众人越发冷漠地凝视着他,那一双双目光里,皆是透着鄙夷。
翰林大学士吴瀚气得捶胸跌足,喝道:“梁超,你还敢胡说!”
“我……我没胡说……”
吴瀚气冲冲地道:“子见南子,出自《论语·雍也》,乃先师弟子们所修撰,难道说,《论语》错了,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