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便要进二月,海上的气候依旧寒冷,两家的运货掌柜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狐皮帽,遥望东边的海面,恨不得立时就能抵达长生港。
从杭州港出发,即使日夜不歇,抵达长生港也要半个来月,这每多一天,费用也就多出不少。
“大将军眼睁睁看着姓秦的堵住了榆关,竟然没有丝毫动作。”万俟掌柜见得左右无人,站在船头,苦笑道:“日后若是一直走海路,咱们的费用大大增加,这利润可就所剩无几了。”
钱掌柜也是一脸愁容,叹道:“大将军又能如何?姓秦的故意找茬,拿了
证据,大将军又如何出面?辽东军是东北驻军,负责平叛和保卫东北,怎好明目张胆的过问商贸之事?姓秦的狡猾阴险,若是辽东军直接出面,只怕就要被他抓住把柄,向朝廷参上大将军一本。”
“他们自己不是在捣弄什么黑山贸易场?”万俟掌柜冷笑道。
“这就是他狡猾之处。”钱掌柜道:“谁都知道黑山贸易场背后是龙锐军,但名义上却是军备司派人操持。听说军备司就是圣人专门设立为龙锐军提供后勤,负责钱粮装备,那权力大得很。”
一阵阴冷的海风迎面吹来,万俟掌柜不禁裹了裹衣襟,苦笑道:“以后的日子可就愈发难过了。龙锐军守着榆关,黑山贸易场的货物畅通无阻,咱们却要从海路运货,成本增加,这以后阜城与黑山打起价格战,咱们占不了任何便宜。草原上那些蛮子粗野无知,到时候谁便宜往谁那里去,咱们如何斗得过黑山那帮人?”
“这才是致命所在。”钱掌柜冷笑道:“秦逍救过江南不少世家商贾的身家性命,这些人与他关系交好。我在杭州打听过,江南许多的商贾都已经准备前往黑山贸易,出关贸易的商队,除了阜城的货商,其他商队出入榆关都是畅通无阻。”看了万俟掌柜一眼,长叹一声,道:“咱们的货物都是从江南商家手中购取,因为这些年大将军对东北商贾的保护,江南商贾一直无法直接进入东北贸易,如今倒好,黑山贸易场一开设,这些人可以自己去贸易,你说咱们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万俟掌柜摇摇头,轻声道:“我和扬州的马东家也谈过此事。马东家说杭州西门家一手操持黑山贸易场,而且西门浩私下和不少江南商家说过,到黑山贸易场进行贸易,只需要缴纳部分商税,龙锐军不会让他们另外缴纳钱财。马东家还说,缴纳的赋税不会太高,也因为如此,许多江南商贾争抢着往那边去。”抬手抚须道:“你看看咱们,每年光货牌一项就要交付一大笔银子,再加上收取重税,挣取的利润,六七成都被辽东军拿走,如今秦逍再来这么一出,咱们以后生意做的越红火,亏损的也就越大。”
“还想着红火?”钱掌柜失声笑道:“咱们现在是冬日之蝉,能活多久?实不相瞒,这批货物交付过后,今年的货牌我们东家可能就要让出去了。”
“钱东家不准备做了?”
钱掌柜叹道:“看看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吧。每年二月底货牌到期,要交银子续牌,还有个把月时间,如果情势实在不好,就只能让出去了。”
“我倒觉着辽东军那边不可能坐视不管。”万俟掌柜低声道:“如果这样下去,咱们固然损失惨重,可是受害最深的却是辽东军。以前东北只有阜城一块肥肉,辽东军一家独享,如今跳出来黑山贸易场,龙锐军虎口夺食,你觉得大将军和辽东军甘心?”冷笑一声,道:“秦逍年轻气盛,自打领兵出关后,与辽东军处处针锋相对,大将军沉稳,没有轻举妄动,可是这小子真要是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肯定没有好下场。”
钱掌柜道:“你莫忘了,这龙锐军中间有个‘龙’字,这可是圣人亲自下旨调派出关的兵马,打狗还要看主人,大将军不是怕秦逍,而是忌惮圣人。”望着海面,缓缓道:“不到万不得已,大将军绝不会轻举妄动。”
“姓秦的不就是仗着受圣人宠信,这才在东北肆无忌惮?”万俟掌柜冷哼一声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将军和辽东军现在在忍耐,等到实在忍不了,秦逍也就大祸临头了。”
钱掌柜正要说什
么,忽然睁大眼睛,一双眼睛却是望着东南方向,眼睛发直。
“怎么了?”见钱掌柜突然没了声音,万俟掌柜有些奇怪,顺他目光望过去,却见到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几道黑影,抬起手臂遮在脑门子上,依稀看到是几条海船正往这边过来。
钱掌柜立刻转身,抬头望向桅杆,高声道:“东南方向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