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林启正和左辉在寒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左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忽又“叮”的一响,重新打开,然后,林启正走了进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点点头。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轻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了:“那个税务局的左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震惊,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街上车流人流如织,潮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我站在路边,想拦下一部出租车,但每台车上都坐着人,偶尔有一部空车,司机也赶着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弃了打车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六)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说:“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熟,帮我看看小月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我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继续留在电梯里,下到附一楼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得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打开车窗,继续安抚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