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魂愿意与自己亲近,谈风月自然欢喜,任他懒散地枕在自己腿上,驭马另择了一条较为通坦,又少有车马往来的近道。
小道平坦,马儿步伐稳健,一路并不颠簸,旁又有阔盖的大树遮阴,将炽烈的日光滤剩了一地微温,着实惬意。眼前只有道路一条,谈风月便松了缰绳,随意向后靠在了厢壁上,任骏马直行,闲赏着一路风光。
马车一路经过处,近有江河浮光跃金,远有群山穿云破雾,沿途野花簇簇。方才这阴魂说的没错,确是景色尚好——
说来也奇怪。他先前独自一人游经过不少地方,见过飞瀑千丈,见过黄沙万里,见过石林嶙峋……却都仅是见过而已。像是从不懂“欣赏”一感究竟是谓何物,他只觉着看花不是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心内无甚感触,只觉着是过眼烟云罢了。可如今有了这阴魂在旁,再看这与他而言平平无奇的山川之景——花却是花,山却是山,水也是水了。
在深魇中遍遍看过的四时之景,春秋尽了,又是春秋,似无尽头一般,当时只道空茫无味……现下再瞧这夏日景象,却不这么觉得了。
……春秋尽了,又有春秋。有人同赏,才不算白费。
不解风情如他,难得有感地生出了些许唏嘘,不禁抿唇摇了摇头,正暗暗度量着自己是否有些矫情了,就见枕在自己腿上的阴魂动了动,揉着眼支起了身来,嘴里小声抱怨道:“……好晒……”
好么,一个矫情,一个娇惯,称得上般配。谈风月要笑不笑地一抿唇,抬手拿银扇替他遮去了一小片日光,问他,“进车厢里睡?”
车道两旁有阔树遮凉,又有马车棚盖挡在顶上,秦念久实则根本晒不到几寸日光,不过嫌白日里光线晃眼,这才醒转了过来,便摇了摇头,“不用。本来也没多困,不睡便是了。”
谈风月闻言便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不过是随意诈这阴魂一诈,却不想这阴魂果然上当,立刻警惕地横着他道:“哦什么哦……我是看马车外头风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