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风月还没来及搭话,那三九就“啪”地从那符纸中滚了出来,跳起来指着秦念久的鼻子道:“哈!我就知道方才你是装的!你分明是鬼!根本不是那什么陈家公子!”
王二舌头不长,嘴巴不大,回家却是什么事都要说与游氏听的,三九被困在王家内外,不想听也全都听见了,自然知道那陈公子不是这般……呃,放/荡粗俗的样子。他将头一扭,又说谈风月,“仙君你为何不收了他?!”
瞧这义正言辞的小模样。秦念久仗着他是自己的鬼侍童子,上手去捏他的脸,“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二人实为一丘之貉,自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啦!”
三九虽听不大懂他说的那几个四字词语,但连蒙带猜地也知道了个大概意思,他挣不开秦念久的手,只能拿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又仔细再转了一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见谈风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秦念久的后脑,便立马狗腿地道:“我不信!我仙君怎会不是好人!”
……瞧这见风使舵的小模样。秦念久又好气又好笑地拿另一只手也捏上了他的脸颊,把他的尖脸抻成了一张圆饼,“那就是因为你仙君是好人,你鬼君我也是好人,我们之所以结伴而行,是因为他寸步不离地死粘着我,生怕我跑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谈风月转身离开了望亭。
秦念久:“……”
被抻着脸的三九:“里骗人……”
这是,就这么撒手人寰——啊不是,就这么撒手走了?
又听谈风月那冷冷的话音被轻风送了回来,“日落了,去取新衣。”
第二十九章
谈风月走了,秦念久也松开了手,小鬼的尖脸啪声回弹,忿忿地揉着脸蛋,看这鬼君展袖一招,不知从哪变来了笔墨纸砚,又将身一扭,以一个极其懒散怪异的姿势癞在了亭凳上,提笔挥毫。
三九识不得几个字,却还是探头探脑地凑近了去看,还问:“你在写些什么?写信?”
笔墨纸砚哪来的,当然是从陈府里运出来的。秦念久嗯啊地应了,又道:“写给我鬼差弟兄的,可怜他独自待在一个鬼地方,原还有我陪他谈天解闷,现我走了,怕他寂寥,所以就给他写点东西下去,好让他挂念挂念还有我这么个人。”
三九听了,心说这鬼君果然不一般,居然能与鬼差称兄道弟的,又好奇他都写了什么,便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怎么读。
交界地里六十七年待过来,秦念久别的没有,唯有话最多,也不嫌烦地逐字教他认。三九又是个聪明的,记字型也快,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一大一小两鬼便边写边念边教边学地用完了十几张信纸。
信写完了,三九等于是听完了一篇志怪故事,心内正惊奇赞叹,就见秦念久从怀中掏出了个小匣,弹指点火,与那信纸一并烧了下去。
三九忙瞪眼问:“这就是那封镇着那眼珠子的灵匣吗?”
“是啊,可别跟你仙君说,我是偷从他那拿的。”秦念久说道,又从袖子里变了个水灵灵的梨子出来,拿在手上抛着,似是在斟酌要不要往火堆里扔。
毕竟本是同类,现还建立了些你教我学的情谊,又有一重鬼侍童子的身份在,三九于公于私都自然是不会出卖他的,只小声嘟囔,“……你从仙君那儿拿,仙君还能不知道嘛。”
又问:“那这水梨呢?又是个什么物件?”
秦念久留着这个梨原便是想要分与鬼差尝鲜的,临到了烧的时候却又有些舍不得了——毕竟这可是头一遭有人给他供东西。他答三九:“宝物件。”
要不,分一半留一半?分梨似又有些不吉利……秦念久正纠结,就见谈风月臂弯中搭着几件衣裳,从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便赶忙将那梨收回了袖中,端起了仪态坐好。
谈风月踏入亭中,瞧见地上要熄不熄的火堆,知道这阴魂又是在给那“死鬼卿卿”记流水账了,也没说什么,只将手臂上挂着的衣裳拎起来甩给了这阴魂,“换上试试。”
“啊?”秦念久捧着衣裳发呆,“直接换?”
谈风月拿手虚虚一按,挥灭了地上的火堆,微微一挑眉,又是那句:“怎么,难不成还得烧给你,你才能穿上吗?”
这新衣,料子是好,颜色也美,就是这送衣服的人属实招恨了些……秦念久带着点委屈地撇了撇嘴,略使了个障眼小法,就将衣裳换上了,又点起一丛小火,把换下来的锦衣烧还予了陈温瑜。
人靠衣装这话着实不假,这阴魂鼻梁高挺,眉眼锐利,素黑面纱挂在颊侧——谈风月已确信这阴魂的容貌是会逐渐随“魂”转变的了,至今看,与那陈温瑜的容貌已有了两三分不同——被烟红的布色一衬,别有番风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