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十章

所谓否极泰来的意思大概是,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磕绊,跨过去了,也就顺了。

自从外婆被送进疗养院,或者应该说是家里多了个嫂子之后,不管是对永熙还是对善美而言,日子突然就不用操心了,因为金子惠有操不完的心。

2016年6月,李永熙电影杀青了,回家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是备考。成为永熙之后的这些年,不管她考什么,跳级考、高考,还有前一次国考,不论她是去考什么,都没觉得考试是多重要的事。

家里多了个大嫂,嫂子认为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去参加国考的孩子,那就是家里的皇帝。皇帝要做的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回房间学习之外,别的事儿都跟皇帝无关,家里的一切都要给考生让路!

李永熙就算是在成为‘太子’的年月都没受到过这个待遇,正经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待遇。

比如....

“你在这干嘛?”金子惠刚进店就看见家里的考生在整理书架,手上菜篮一放就冲正在烤鲷鱼烧的李善美凶,“是不是你给招来的!我怎么跟你说得,你忙不过来找我啊,孩子要考试呢!多重要知不知道!”

善美习以为常,该干嘛干嘛;永熙第一次碰到,手上拿着的书都不知道要不要往书架上放,她有点无聊来找本小说看而已。

大嫂已经过来了,劈手夺下她的书,推着孩子的肩膀往外赶,“回去回去,这边不用你,就这么大个店能忙成什么样啊。你赶紧回去背书,我中午去给你烤肉吃,对了,爸爸早上说今天来鲜货,我等下去看看有没有好的鲍鱼给你拿回去补补。”

被从自己家店赶走的李永熙,还分别被从家门口的小卖部(去买零食);楼下的垃圾站(去丢垃圾);家里的客厅(准备拖地);家里的阳台(准备洗衣服)等地方,赶回去看书。

按照大嫂的说法,这都不用你挂心,你就去读书就行,剩下的有我和你妈呢。

又比如......

“我就知道我一个没看住你又给我坏事!”

最近都快被封印在卧室的李永熙听到外面的大嗓门,偷摸开了条门缝,站在门边上偷听。她不能出去,一出去就会被怼,门外的那个就在被怼。

门外厨房里的善美手上还拿着刀呢,底气不足的辩解,“你不是说要做炖鸡么。”

“我还说鸡放着让我剁啊!”金子惠对这个新婆婆是恨铁不成钢,“跟你说多少次孩子要学习,学习要安静懂不懂,你非得把鸡拿回家里剁,干嘛,我带走剁了炖好了送过来,这鸡是能跑了还是我能吃了?就会给我找事,我一个回头鸡就没了,紧赶慢赶追过来!你说说你,要是我没来,你搁着丁玲桄榔的孩子还怎么学习!”

压根也没有在学习的孩子默默关上了门,剩下的她还是不要听了。

还比如......

“我给你买的红内|裤穿没穿?一定要穿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专门去......”

算了,不比如了。总之七月,李永熙要去考试的这一天,是全家齐上阵来送她。

全家上下都很紧张,大嫂专门去寺庙求了传说中的‘保过符’,再把‘符’做成了小吊坠挂在了买来的笔袋上。大哥特地前半个月就请假不跑这一趟的船,就为了家族大事必须到场。大叔把家里本来用来运货的面包车擦得锃光瓦亮还挂了加油横幅,为了今天接送考生。

大姐跟人换了班,还跑去要来了经常去医院为临终人士做祷告的神父要了传说中开了光的十字架(李永熙:基督教有开关这一说吗?大姐:呸呸呸,小孩子别乱讲,都是神能有什么区别!)。连大姐的男朋友都来了,拎着一堆什么提神剂,怕妹妹的考场太热会精神不好。随后被女朋友怒骂,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给孩子喝,要是喝拉肚子我削死你!

善美被弄得也很紧张,大清早的坐立难安,出了门上了车又频频往后面看,女儿被夹在大姐和大嫂的中间,左右两人都在跟她说别紧张,这一车都在跟考生说,你千万不要紧张.....

“实在不行我们来年.....”

“呀!”x3

开车的一家之主池大叔被家里的三个女人吼,脖子一缩,干笑,他还是开车吧,别开口了,搞不好会被揍。

永熙本来不紧张的,这没什么好紧张的啊。可他们都在紧张,就这一个早上,她一会儿被大嫂问,我给你笔袋哪去了,让本打算就带两支笔去考试的考生又去找笔袋。一会儿又是姐姐说,十字架呢,十字架得随身戴着才有用,考生又去找十字架,这来回折腾的,她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了一路,到地方了。下车后,大嫂和大姐纷纷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的都是千万别紧张。到了妈妈,善美抬着胳膊,来回换姿势好似找不到一个拥抱的角度,给大嫂看得白眼直翻,还是女儿怕大嫂爆发,抢先抱住了妈妈,让对方放心。

“没事的,我考试从来没出过问题。”

考试从来就没紧张过的李永熙被一家人簇拥着走到了考场外的隔离区,再往前就只有考生能进。考生以前都是径直往前走,这次她却频频回头,最后还是被别人催着进去的。

等进了考场的大楼,李永熙再回头看已经看不见家人了,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这下是真的不紧张了。

讲真,她考了那么多次各种考试,唯有这次感受到了紧张。

紧不紧张的,考试都结束了。考完后,考生以为自己能解放了,她被关在房间半个月了,总能出去放放风吧?监狱还有放风时间呢!

考生没有,考生两个月后还有个面试。全家更紧张了,考生扛不住了,这个待遇是非常好没错,但她实在扛不住如此....浓烈的亲情,李永熙找了个电影要补拍镜头的理由跑了,金子惠还在家里大骂导演不做人,不知道人家是考生啊!

李永熙怀疑,要不是大嫂没有导演电话,很可能会打电话过去喷金永州。

不知道自己背了锅的金永州接到李永熙电话说是想借一个剪辑室,很欢迎她来,同时好奇,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剪辑?

“一个纪录片。”

“纪录片?”

“嗯。”

那是永熙为善美拍的纪录片,名字就叫《善美的梦想》,素材一直抓在手上没有剪辑,因为此前永熙觉得还差一点东西。但现在她认为,有足够的素材了。

考试在官网查询到第二轮笔试通过的名单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家里就在一片欢呼声中,举办了婚宴。

这场婚礼没有教堂,没有神父,没有那些特别有仪式感的存在,两个结婚的请柬都没有,只有很多客人。婚宴是在池家办的,本来说是就两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就算两家合为一家。但市场里的人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个说要上门,那个说要送礼,人一多,婚宴就变成了在餐馆办。

也不是那种大饭店,就是市场里一家场地相对大的二层楼小饭店,宾客们来来去去,不少人吃了饭还得回去看店,闹哄哄的。永熙拿着摄像机拍下了这个喧闹的场面,这是她给善美的纪录片准备的结局。

前后两个月,纪录片导演剪辑好了自己作品,打算作为母亲的新婚礼物。隔壁剪辑室的纯爱片导演也是刚刚收尾,好奇观看纪录片的成片。看完听说后辈没有要公开作品的想法,当下没说什么,扭头就给制作人打电话,快来呀,有人要抱着金山去讨饭了!

制作人飞速杀到现场,拦住了被前辈拖着一直没走掉的纪录片导演,听说你借了我们组的剪辑室?给钱了吗?

李永熙一愣,来回看两位前辈,想干嘛?

“干嘛,剪辑室租下来也要钱的,制作费出的这笔钱,你蹭了两个月不用付钱?想什么美事呢。”制作人让后辈识相一点,“既然是在我们组剪辑出来的片子,总得让我先看看吧?”

颇为无语的李永熙指着电脑,“看呗,我又没说不给你看,你至于吗?”

制作人看完片子后,迅速呼叫资方;资方看完后不太能判断这到底是是有多好,只知道很好,就打电话给应该能判断的李社长。李社长到场时,李永熙已经佛了,随便你们想怎么折腾吧。

李秉宪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叫上了,当初一起去剧组给李永熙送支票的奉骏昊。奉骏昊看完,已经是凌晨,他拍板,母本留下,不懂事的小年轻该干嘛干嘛去。

小年轻环视一圈人,“我考个复制版回去给我妈当新婚礼物行吗?”

“不行!”制作人迅速反对,“你复制版流出去怎么办!版权纠纷的官司你能打一辈子!”

李永熙翻了个白眼,“这片子的版权是我的,我独立版权。”跟您没关系!

真正没关系的奉骏昊‘呵呵’一笑,“这样,既然伯母早就已经结婚了,新婚礼物再晚两个月也没什么,我们先搞个内部试映么,让大家都看看,如何?”

单纯想给妈妈送份礼物的李永熙还啥都没说呢,赵哲秀先开口,“就这么定了!”

哲秀看永熙要开口以为她不乐意,就瞪她,“阿姨结婚你居然不叫我!”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那你再给我打啊!”

冷战期间错过了大事的哲秀,无理搅三分,“我不管,你不喊我就是你不对,你还用了我们组的剪辑室,要不给钱要不把母本留下!”

制作人迅速开口,“这地方我高价租的啊!超高价!过亿!”

李永熙给气笑了,你们不去打劫?

已经在打劫的一帮人留下了母本,把真正的导演赶走了。隔天通知导演,后天有个试映会,记得来。

“去不了。”

“为什么?”

“....面试啊。”

赵哲秀一愣,对哦,忘记了,“那等你面试后,我们改晚上不就行了么。你要来啊,你不来我打死你!”

有句话李永熙早就想讲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不排斥你们运作电影?”

“别扯,你要是不排斥,之前又说什么给阿姨的新婚礼物,你就没打算上映!”赵哲秀才不信,还说,“奉俊昊导演说了,这片子如果只作为个人收藏是电影圈的损失,你别给我搞事!”

李永熙叹气,“朋友,我没钱了。这是部纪录片,小公司没钱赚看不上,大公司愿意花钱买名声也是会跟我抢版权的,人家有什么理由做白工?我不愿意把版权给出去,再加上没钱发行电影才说要给我妈当新婚礼物。现在你们一帮人跳出来愿意运作,我为什么反对?”

“.....真的?”

“不然呢!”

影视行当有个公认的说法,做纪录片就别想赚钱。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位影视从业人员都默认,纪录片是必须存在的一个影视分支。他们能跳脱出那些虚幻的故事,为大众呈现,世界本来的模样。

纪录片是个比艺术片还要小众的存在,通常情况下制作精良的纪录片都是官方组织,拍家国大事,宣传文化之类的。独立纪录片导演,则是五花八门什么职业的都有,他们几乎没有人把拍摄作为主业,都是副业。用主业赚来的钱去养副业,才是这个行当的运作方式,标准的赔本赚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