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这才往里坐一些,搂着岚琪哄她平静,岚琪抽抽搭搭说起方才的事,说太皇太后不要皇帝动太宗的陵墓,要玄烨将他在先帝陵寝附近择地安葬,说她想离得玄烨和孩子们近一些,说她舍不得玄烨。
苏麻喇嬷嬷轻声叹:“这是早就决定的事,主子她从未想过将来被追封为皇后之后,要与太宗同穴,死后同穴这种事,到底做给谁看呢?既然只是个愿景,既然是来生再为夫妻的许诺,那在主子心里,能免则免。”
“嬷嬷?”岚琪听不明白了,她怎么觉得嬷嬷话里的意思,太皇太后生不能脱离帝王家,却向往死后能离开这里?
苏麻喇嬷嬷眼角噙着泪花,她也有年纪了,明白年轻的孩子们想要挽留她们的心,可年老如此,身体精神都不成了,活着其实很辛苦。太皇太后的晚年幸福,三藩大定后,十来年国泰民安,除了后宫女人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纠葛,她几乎没操什么心,如今离去,可算了无遗憾。
可太皇太后也年轻过,同样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光,在那段岁月里,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自以为是、冲动鲁莽,年轻人有的毛病她曾经都有过。只是从草原一路走进这偌大的紫禁城,什么棱角都磨光了,但失去了尖锐的棱角,她换得的是母仪天下、万丈荣光。
“从无忧无虑的草原公主,到大汗的侧福晋,太皇太后心里也藏了许多不能对人说的秘密。”苏麻喇嬷嬷回想曾经的岁月,眼底有深深的遗憾,轻轻一叹道,“主子知道,皇上不会悖逆她的心愿,一定会顶住各方压力完成她的心愿,她不愿与太宗同穴,即便死后不能将她送回草原,她也希望死后的自己,可以是自由的。”
“太皇太后她……”岚琪略略知道一些宫闱传闻,可是嬷嬷的话,她却听不明白,太皇太后想要的这份自由,到底从何而来?
苏麻喇嬷嬷却不在意地笑了,擦去岚琪的眼泪,慈祥地说:“娘娘何苦去想这些事,您就算知道了,能解开太皇太后的心事吗?这世上能解开她心结的人早就去了,就连奴婢也做不到。让她实现可以做到的心愿,才是皇上和您的责任,只怕皇上下旨后,会有朝臣反对,到时候您一定要支持和提醒皇上,千万千万,不要违背祖母的心愿。”
岚琪重重地点头,一面又问:“我虽然久在太皇太后身边,除了对她对家乡的思念,再没看到过太皇太后心里有其他记挂,多希望能满足她所有的心愿,可是她不说,我真的不知道。”
嬷嬷笑道:“何止娘娘不知道,皇上同样不知道,连奴婢也不能看透她的心。主子是受过伤害的人,从那以后她就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了,从那以后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十来年,主子一样教导您,她不希望您心里藏太多的事,就是怕有朝一日和她一样,明白那些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一辈子憋在心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