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苏麻喇嬷嬷很紧张,轻声劝:“说不得呢,只怕没人提起还不敢有这个心,一听说了,才要动摇。”
太皇太后却看得开:“若真有这一天,我们俩个早就不在了,看不见摸不着没得操心,哪怕现在就在我眼门前,我也不会太难过。当初我保福临登基,又保玄烨登基,哪一条路不是披荆斩棘?太子的人生也不会一路顺意,走不走得下去,看命,更看他自己的德行。能者居上,辛苦争得天下,才会好好珍惜。这些都是后话,你我啊,都看不到的。”
嬷嬷却叹:“奴婢也真不想看到那一天,太宗当年多不容易,四大贝勒明争暗斗,哪怕太宗当了大汗,他们还是虎视眈眈,当年的贝勒们都是跟着太祖皇帝在沙场上滚着长大的,可如今的皇阿哥们,都是乳母嬷嬷捧着长大的,这往后……”
“再如何,终究会一代一代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朱元璋当年又怎么会想到紫禁城会被满人做了主?我是不去想几百年后的事,我这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知足了。”太皇太后淡然而笑,“苏麻喇,咱们年纪也大了,不知哪一天就要走了,几十年后的事轮不到我们操心,该享享清福了。”
“奴婢听您的,这会儿去瞧瞧德嫔娘娘的茶好了没有,可是茶水房里的宫女偷懒,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苏麻喇嬷嬷笑着,转身往外头来,可出门就见德嫔捧着茶水站在那里,她伸手摸了摸茶碗,已经不烫了,便拉着岚琪往外头去,轻声问,“娘娘来了多久?”
岚琪坦率地说:“挺久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定在那里就不想动了,嬷嬷,我该去向太皇太后认错吧。”
“奴婢和您再去换了茶水来,认错不必了,主子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苏麻喇嬷嬷和她再折返茶水房,两人彼此沉默着重新换了滚烫的茶,半天没说话,直到快走时嬷嬷才问岚琪,“奴婢曾经对您说的话,您还记着吗?”
方才老人家那一番肺腑,也牵动了岚琪的心神,此刻嬷嬷问,她立刻就有答案,用力地点头说:“您说过,我不能干政,可我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保着自己的儿子。”
苏麻喇嬷嬷欣然,与她往太皇太后跟前去,路上笑着说:“那就得了,奴婢和主子只管享清福了,往后的事,娘娘您要自己掂量斟酌,反正……总有万岁爷在您身边呢。”
两人进门,太皇太后并不知这些事,瞧见岚琪身上衣服单薄,便说她:“玄烨派人来传话,要你不许贪凉的,你怎么不多穿一件,这么单薄瞧得我身上都寒津津的。”
岚琪赶紧出去加了一件褂子进来,笑着说,“茶水房里炉子一烤就热了,是才刚脱了的。”
太皇太后喝了最爱的蜜枣茶,惬意地歪在一旁说:“不要年轻就不知保养,你看宜嫔这一病,入夏前都要养着了,玄烨转眼就回来了,你少不得要在身边伺候,别也伤风咳嗽,胤祚都一岁多了,你也该给他添个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