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裕亲王进宫议事,说起南边大捷,兄弟俩高兴起来,玄烨就预备于正月午门宣捷,让天下老百姓都知道,爱新觉罗稳稳坐着这瑰丽江山,必然千秋万代。
喜事传入后宫,众人皆为皇帝高兴,只有一件事,眼看着德贵人出了月子,又平安生了皇子,本盼着在她有孕时能在皇帝面前分得一杯羹的妃嫔们,似乎又要落空了博宠的念头,当日莺莺燕燕闹出不少笑话,如今正主儿可要重新回到皇帝身旁,眼瞧着德贵人一天天养好,乾清宫的龙榻,又该没有旁人的位子。
十一月下旬,宫里门禁渐松,即将入腊月,各宫各院娘家开始往宫里送东西,女眷往来频繁,这一日阿灵阿也请旨往咸福宫来,不巧半道上遇见承乾宫佟贵妃。
两家本来就势同水火,阿灵阿守礼,侍立在宫道旁,佟贵妃却非停下暖轿掀起帘子跟他说几句话,仿佛故意让他站在路边积雪里,直等瞧着脸都冻惨白了才离开,等阿灵阿再走回路中间,褂子下摆和裤袜都湿透了。
“看你能嚣张多时。”阿灵阿心下咒骂,匆匆往咸福宫来,彼时温妃正在暖炕上歪着发呆,听说兄长来了,并不想见,冬云劝说已经推了好几回,这样下去也不好,总不能自此再不见娘家的人,温妃这才穿戴了出来,听说哥哥的鞋袜都湿透了,让冬云搬来炭炉给他烘烤。
殿内无外人,冬云是可靠的,阿灵阿便直说:“娘娘为何这么久都不让臣和家里人来请安?那一次的事臣至今想不明白,您为何不与臣商议?”
温妃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看着兄长裤袜全湿的狼狈模样,又听他啰嗦这些自己早就猜到一字一句的话,懒懒别过头,很不在意地说:“哥哥不是要我和佟贵妃斗吗?可惜我斗败了,我是扶不起来的人,哥哥不用再费心。听说嫂子就要生了,盼着生个女儿才好呢,等她长到十四五岁,皇上正当盛年,女儿进宫做了宠妃,哥哥的前程可就如日中天,我这里,你就别指望了。”
“娘娘这话说的,您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皇上一直也喜欢,自然好过任何人。”阿灵阿一肚子的火,可不能对妹妹发作,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自从皇后仙逝,族人一直惶恐不安,盼着娘娘在宫里重新撑起家族门面呢。”
温妃幽然转过目光,冲兄长冷笑:“钮祜禄如今是多不济,才要靠一两个女人来撑门面?南边大捷,我们家可有人在前线?姐姐不就是为了你们,才耗尽心血英年早逝,我还不如姐姐,眼下也天天身子发沉、倦怠慵懒,只怕不久就要去陪姐姐了,哥哥有心思往咸福宫来,还不如正经去族里找新的女孩子来代替我才好。”
“娘娘……”
“冬云,送大人出去。”温妃霍然起身往内殿走,冷冷撂下一句,“对外头说我身子不好,年节里任何事,都不能参加了。”
阿灵阿目瞪口呆,谁想这个在家从来温顺乖巧的妹妹,进了宫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当初皇后还担心妹妹难成气候,可她这份气性若愿意,必然不比皇后差,可她却先把自己折腾半死,生生自毁前程,当年他费尽心血栽培,就换来这个结果?
“娘娘,您也能和德贵人交好啊,如今德贵人圣宠不……”
温妃闻言驻足,回眸看着哥哥,像是看天大的笑话一样嘲笑兄长,乐滋滋地说:“哥哥怎么早不说呢?我可把德贵人也拖下水了,难道哥哥不知道,承乾宫里下毒的事,就是德贵人向上头揭发我的呀。”
阿灵阿浑身战栗,从心里凉到头发丝,妹妹的笑容竟让他觉得阴瑟恐惧,冬云赶紧把两人分开,劝阿灵阿出去,到了门外才说:“娘娘精神一直不好,悲喜不定,您好歹过些日子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