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柔的哭声凄凉悲怆,终究是丧母之痛,终究是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面前,府里的人无不唇亡齿寒,姨娘们虽然受了一辈子的气,可身为正室,谁能容得下自己的丈夫喜欢别的女人。韩夫人好,她们自然也跟着好,如今韩夫人一命呜呼,她们也再回不来这繁华的京城,不过是捡回一条命罢了。
终究都是国舅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是否诛杀韩氏一族曾经随韩国舅一同作孽的旁系子弟,是否杀韩夫人,这日定山早晨离家前,代替祥泰询问了千叶。
千叶很坚定,她之前就对定山和祥泰说过,必须杀无赦,以儆效尤。外戚干政带来的灾祸,虽然历朝历代帝王都引以为戒,可遇见懦弱的帝王,这一切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千叶看来,外戚干政并非错,定山这个驸马,也算得外戚。他们也是朝廷官员食君俸禄,本该为国为民劳心劳力,错的不是外戚干政,而是野心。
在皇权至上的世界里,这是决不允许发生的事。
半个时辰后,到国舅府宣读旨意的大臣就回到听政殿复命了,此刻朝臣们已经散去,殿内除了皇帝外,只有定山和韩继业。韩继业一脸沉默,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说话了,在恳求千叶放越柔一条生路后,他就再也没开口。
也许所有人都以为,他最终屈服父亲顺从父亲,帮着他“夺”江山,是因为无法逃脱束缚和权贵的诱惑,但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那天在朝堂上,他不得不举荐武家长子远赴东海,推辞去东海平乱时,他和定山互相看了一眼。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定山已经在算计之后的事,而定山也不知道,韩继业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明白他的心意。
他不会要这江山,不会贪恋这把龙椅,他无法反抗父亲,便想着从父亲手上接过江山的时候,再原原本本地还给季氏子孙。于是当父亲走不到那一步时,他在遇见定山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他打通了出入宫闱的道路,让他顺利带走了千叶,让他们的计划得以顺利实行,让他们把剑指向了自己的父亲。
“启禀皇上,韩夫人已自缢身亡。”复命的人,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
韩继业浑身一震,当年出海归来时,母亲捧着他的脸颊时的慈爱温柔历历在目,他和妹妹虽然身不由己,母亲和妹妹的关系虽然越来越恶劣,可那终究是亲娘,是生养他们的母亲。
他通的一声跪了下来,朝祥泰道:“请求皇上,允许罪臣回府为母亲安葬。”
祥泰道:“恩准,只是不得风光大葬,韩府家产朕也会派人清查,留给你们兄妹的只是一座宅子。朕希望你冷静之后,能继续为朝廷效力,但是你父亲一日不伏法,或是朕一日不见他的项上人头,朕就无法让你官复原职。这段日子里,希望你们兄妹好自为之,特别是你的妹妹,朕不希望再看到她,对皇姐做出任何伤害之事。若不然……”
堂堂帝王,高坐上首,但并不是人人坐上这个位置,都能成为英明的君主,温先生曾断言祥泰没有帝王气魄,不知到今日,先生又是如何看待,但大臣们都看在眼里,新君已远胜于他的父亲。
祥泰和定山互看了一眼,他便离开了听政殿,他还要去为先帝守灵,三日后将为先帝举行隆重的丧礼。
空荡荡的殿阁中,只剩下这两个人,定山走向韩继业,朝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