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面庞依旧,可额头上却一道伤,像是有什么利器擦过肤表横划过去,这一动笑,便些微带动着搐了一搐。虽然伤得浅,可看着依旧是惊险的。
楚邹做着平静语气,凤目潋潋地对陆梨道:“真好,还能赶得上你生。”
陆梨听着嘴角就颤。
虽然没有人确切地告诉过自己他没死,可陆梨一直是隐隐的感知他没死,还活着的。一如这次的出宫,老三的痛快答应,她一直在暗自藏着等待与祈盼。可真等来了,怎么还是这么的伤与心碎。
陆梨抬手抚楚邹的额头:“这一道是怎么回事?”
似乎还会痛,楚邹不自觉地蹙了下眉,自嘲道:“本意是做假死,怎料竟来真的。腊月受了箭,毒从肤表渗入脑,先是昏迷一个月醒不来,后醒来又失明了,心里记着孩子快出生,这还真差点就赶不上。”
说着缱绻地摸了摸陆梨的肚子。
却是瘦了许多的,陆梨就心疼他,打他,打了又心疼:“让你别去不听,就没有别的路行得通?非走这一步。”
可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死法吗?楚邹任她捶着,环手覆上她的腰:“是还没做够皇后的瘾?现下爷两袖清风,可什么也没有了,还愿随着爷走吗?”
陆梨哽咽答:“我不稀罕。”
眼泪不听话地颗颗滴落在他靛青的袖摆上。“只要你人在,我从来就不稀罕做什么身份。”
“唔……”
楚邹蓦然贴上她嫣红的唇瓣,轻轻沾润又分开。熟悉的味道,沁入骨髓的思念……忽然他又俯下去、她又踮起脚尖,重重地相拥吻了起来。
吴爸爸和李嬷嬷静悄悄地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后院,天地似也开始旋转,楚邹忽然松开陆梨道:“今后你和孩子在哪,爷便就在哪,再也不分开了!”清健身躯把陆梨打横抱起,几步去往了内屋里。
三日后陆梨分娩,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白嫩讨喜得可爱。半个月后的某天深夜,南京城上空电闪雷鸣,别院走火,因着是半夜,山头上风势又猛,大人连着几个孩子都被烧死在里头,没有一个来得及救出来。
弘励帝在京城听说后备感自责,丧事是在紫禁城追办的,并追封英宗的陆皇后为庄慧皇后。
这死的也太蹊跷了。大概美丽而短暂的事物,总是叫人们不甘心他们去得太轻巧,民间和江湖有言说,说英宗和皇后还有几个孩子都没死。又说前些年那个捐献朝廷数千万倆的谢公子,怕不就是英宗化名,继而又引出了龙脉和金库一说。这都哪跟哪呀,都是野史,无从考据,倒是有人说在川蜀看见一对夫妻极似,这倒是还有些说头。
……
江皋已仲春,花下复清晨。
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
风过流年,冬去春来,锦官城的车马走卒又换过了一批。
打斜街有一家木雕店,叫做“五宝盛”,那排场那格调,绕几条长街几道弯,你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这样的生意。正道、黑道、白道、歪门邪道,只要你想买的、想定作的、想找的雕艺师,它就没有不能够满足你心意的。
老板是个面白无须长相普通的高瘦男子,姓甄,都叫甄掌柜,平素并不常见开口说话。老板娘叫翠姑,倒是个泼辣爱算计的,有点儿对儿眼,钱从她手上过,分分厘厘都叫你贪不着便宜。可谁让这的货好呢?这儿可是举国唯一一处可买到牙刀公子手刻的店。
当然,也有说这间店幕后的老板就是牙刀公子,不过没见着人,传说归传说,老板娘还是得巴结。人道牙刀公子宠妻爱子如命,余事皆是随散,一年难得他三五大作,不巴结好老板娘哪儿给你留货?
三月底的天,坐落在峨眉山半山腰上的一矗豪华庄院里,已经是春暖花开了。九岁的楚忻,哦,现在该改叫谢忻了,正在练箭,已经是个肩膀窄平、身条笔挺的小少年了,眉宇间依稀现出几分他父皇从前的冷傲。边上蓁儿、憬儿眼巴巴地看着,脸上写着崇拜。
角落茶亭里,楚邹正在给两岁半的小五丫头穿鞋子,白胖嫩粉的脚丫子,先给兜着了一只白袜子,楚邹再给外头套一只小粉鞋,动作耐心而仔细。
陆梨在旁边嗔怪:“该学会自个儿穿了,没见哪个当爹的像你这么惯孩子。”
他就是惯孩子了,当年的金库动用了两千多万两拯救了大奕的命脉,其余的他动了零头些许,用来自己做了经济,剩下的都交与了老三。有宋玉柔那个贼奸的小子在钻营,每年不愁没银子进账,几个都是金枝贵胄的出生,不宠着莫非要刻薄么?
楚邹戏谑:“你小时候不也这么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