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还羡慕你在得宠的娘娘跟前当差,这下想想在六局做活儿也不错。”
“可不是,万岁爷时常光顾承乾宫,可我们姐妹们眼皮子都不敢抬,康妃娘娘脸上笑盈盈,保不准你什么时候叫她起了疑,没头没脑就挨了罚。”荣子一边涂着药水儿一边冤屈。
旁一个一块当差的劝她:“你快别怨这些,要你也有她服侍万岁爷那本事再来说这话。”说着想到帘帐子里的一幕,脸就刷红了。
陆梨在旁边默默听着,便晓得锦秀这些年把楚邹的父皇霸得紧了。六月底办寿宴,她六月中一定要考进尚食局,宫里头往上爬的机会可不多,她得下灶子露一回手哩。
一边默默盘算,一边匍着腰洗脚,洗完了用白布巾擦着。她打小因为扮太监,没缠足,两太监爸爸也舍不得叫她缠。大奕皇朝的太祖皇后就是个大脚皇后,脚大有什么打紧?姑娘家行动自由,挨了欺负受了气门一关拎包袱走着。她虽未缠足,但是天生得小,纤盈盈可心疼。见荣子往腮子上涂药水,忙道一句:“可别往那儿涂,改热帕子敷吧,那块脸皮薄,辣坏了就老了。”
一屋子都奉她最懂肤容这门技,荣子眼睛眨巴眨巴,赶紧啪啪啪擦干净。
值班下差的小翠打门外一进来,便一咋一呼道:“该杀了,废太子可是看上了我们当中的谁?怎的最近谁进门就往门边看。今儿你猜他问了我啥?问我咱们这局可有个姓怒的小宫女,说是欠了他的东西没还。我寻思着哪儿来姓怒的呀,姓陆的倒是有一个。便答了他没有,嗻,那脸色一下子就沉了。要不是他阴晴不定,又咳嗽,那样子还真是俊得迷人,让我瞅瞅是咱们里头谁有这‘福气’。”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分明因为得了楚邹与她说话而荣耀,大抵年轻俊美的皇子爷搁哪里都撩人。
先头还嫌弃人被幽禁不爱给送衣裳,这才与她说句话儿就上脸了。旁几个听了便好笑她:“既是福气,你自个儿消受就成了,何苦回来把机会分与别人。”
这阵子都传废太子癔病更重了,谁要被看上,算哪门子福气呀?
“该掌嘴了你几个!”那小翠紧着扑过来掐,忽而看见陆梨坐在床边洗脚,姑娘家处一块儿不遮掩,她着一袭薄薄的春衫子,底下梨瓜儿美丽隐约。小翠看了脸一红,忽然回过神来:“呀,该不会真是咱们陆梨吧。我瞧着那位爷的狗最近老缠着你,可是给你倆儿牵了红线?”
陆梨从小翠回来起就提了心,这般被一问,双颊就有些悄红。楚邹打小冷情倨傲,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倒从没想过他有一天竟会惦记自己。这感觉略奇妙,但她如今可不想明着和他沾边儿,非得在姐妹堆里被调侃不可。
她长大了也学会了装糊涂,心里头想着得把镯子要回来,不定楚邹下次会不会叫狗叼着送到衍祺门呢。脸上却没事儿的驳回去:“瞎胡说些什么,不是都说他有个小阿娇?你们再这般编排下去,回头进他宫里可小心被人家撕脸了。”
呼啦啦站起来,出去就倒了一盆水。那风一吹,吹着她鬓角的碎发一拂一拂,回头姐妹们笑得更厉害了。
“傻陆梨,你还真当那小阿娇是人哩?那是太子爷跟前养的蠢京巴狗。你是不知道,那狗起的是太监名字,他把当年那个小太监当狗养,人对那小太监念念不忘呐。”
第125章 『拾柒』未末珠樱
陆梨听了就愣住,盆儿端在手里忘了搁。小姐妹们倒也只是玩笑,没真想把谁人与那废太子沾边,再俊美他也是个被皇帝厌弃的邪,熄了油灯便止了话头。
她一晚上却心突突的睡不着了,眨巴着眼儿翻来覆去,脑袋里都是楚邹那副孤瘦往殿中走去的背影,还有他十四岁箍住自己咬嘴儿的萋惶与迷离。翻了二夜眼底下就起了青影。
未末的景仁宫里,乐工手上琵琶轻盈,张贵妃怄了大半天的气才刚刚消解。今儿早上去乾清宫里给皇帝爷请安,康妃锦秀恰好也在,正说着给她庆生的事。倒好,逮着皇帝最近劳神憔悴,便说要改玄武门对面的万岁山过寿了。明面上是陪皇帝去纳凉,但她一个宫女抬上去的妃子倒是有这脸面,过个生日还把排场摆到了万岁山,便是当年的孙皇后也没这般折腾。
张贵妃心里头不痛快,回来后就寻借口撸了杯子。想当年怎么就被她一个妮子得了逞,想来想去戚世忠那老谋深算的定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没正经帮过自己一回,手下那两双胞胎干儿子倒是跟在锦秀后头转了。
二公主楚池瞅着母妃不高兴,午睡后便拉着楚邝一道过来陪说话。楚邝虽不耐烦进内廷,但还是孝顺的。张贵妃最宝贝她这个儿子,打小更是想法设法地为他铺尽了路,看见儿子相貌堂堂地站在自己跟前,心情果然舒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