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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二皇子楚邝是在无人的承乾门下,那天是天钦十年的十月十六,只是她忘记了,很久之后再见面楚邝却依然记得。

她把一百单八罗汉留给了小楚鄎,希望罗汉神仙爷爷们能保佑他快点好起来。还有两只没人照管的小乌龟,她思来想去,就也学着宋玉柔,用瓷碗子装了悄悄地放在三公主院门口。

楚湄可巧出来了,她长得真是好看呀,小麟子每次看见她还是脸红。晨雾迷蒙中往回走,回头看见楚湄把瓷碗子抱进去了,她心里就觉得暖暖的。

承乾宫里没人住,静悄悄的,正要跨出门时就被楚邝堵在了旮旯里。才下过一场雪,空气冷飕飕的,楚邝穿一件灰鼠皮的团领宽袖袍,居高临下地把她抵在墙根下。

他的个子是真高,人已经很英武了,和太子爷的瘦颀不一样,学了他的母妃张贵妃。小麟子每次看见他心就怦怦跳,从前是太监时怕钻他裤裆儿,现在是女孩儿了想想之前的那些,又控不住脸红。

她强装镇静地避开他目光:“二皇子殿下挡路,奴才过二天要出宫了。”眼皮往上抬一下,顷刻又垂下来,两只手贴着墙靠着。

楚邝静静地听她说完,戏谑地把她太监帽子提起来:“爷知道你要出宫,出宫可就不用偷学丫头打扮了,不是么?”

风顷刻从她的耳畔呼呼穿过,小麟子冷不丁打了个颤,不知自己淘气换装时竟被他在哪里瞧见。见楚邝眉眼如墨,只是那样认真地端详自己,便惶促道:“东一街上人多,离着景仁宫近,一会儿玉妍小姐该看见了。”

自从那天西二长街见了宋岩夫妇的态度,楚邝已经很久都刻意避开宋玉妍了。楚邝很少来内廷,两个月也难得见小麟子几面。只是凝视着她白净的小模样,忽而看够了记在脑子里了,便道:“走了也好,省得再给那小子做奴才欺负。你等着,等你二爷出息了,将来爷出宫去找你。”

言毕俯下肩膀,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擦过她的鼻尖,柔软又刚硬地掠了过去。到底是忍着没碰上她轻抿的小嘴。

小麟子一动也不敢动地贴墙站着,生怕他一回头揪住自己衣襟,又逼迫她钻裤裆儿。见他真走了,慌忙捂着帽耳朵撒丫子跑得飞快。

傍晚的时候楚邺从御花园回来,便看见小麟子牵着条狗儿站在清宁宫皇子所前。寂旷的冷风吹着她的貔貅袍一晃一荡,他看见她来,眼中便浮起暖暖的笑意。过年将要十六的楚邺,虽生得清弱,行止间已颇具睿智与涵养。对小麟子笑道:“你来了?进去吧。”

许多日不见,他素年冷白的脸色多出几分生动。风吹荡开他的袖管,露出里头一截繁锦的荷包,看针线应是姑娘家所绣。

“好~”小麟子牵着胖狗丢弟,跟在他的背后往里走。

清宁宫只住着他与楚邝两个皇子爷,一人占着东西两头一个院子,他的在撷芳殿的后西头。才进院门,一只长毛哑巴狗就“呜努呜努”地摇着尾巴迎出来,本来想蹭他的靴子撒欢,看见丢弟速度欢喜弃他而去。

努努是只臊哑巴狗,丢弟应该就是她的头一胎狗崽,魏钱宝给它下的绝育药还不够狠,它吃了竟然还能生一窝。也学得狡猾了,晓得人类不容它的娃,偏生在了太庙门口,叫你不要它还不行。

九岁的努努也已不年轻了,貌美的时候年幼的小麟子不懂给它洗澡,整天拖着黄不拉几的毛发像坨移动的屎,索性跟着三爷风光了这几年。小麟子摸摸它的头,给它喂了一截小火腿。然后送了柄玉管笛子给楚邺,只是普通的材质并不贵重,她也开销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楚邺却珍重地收进柜子里,问她道:“听说你就要走了?”

“嗯,陆老头儿干不动差事了,奴才陪他出宫养老,把狗拖给三殿下照应。”小麟子站在他的书桌前说。

楚邺听完默了默,忽而弯眉笑道:“我也快要成亲了,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叫闻双儿。我母妃喜欢她,她也甚中意我,叫我不要错过。大约就是年后的事,可惜不能带你参观我的王府了,我还说要头一个带你进去逛。”

他说着,表情变得黯淡下来,明明成亲是件好事,怎的在他看来却似要舍去什么一般凝重。小麟子杵着身板儿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怎么应话。

楚邺看着她翘挺的鼻子清亮的乌眸,心中的柔软便掩不住,又道:“我母妃若是早些知道你,她一定也会喜欢你。你一定不记得了,我从你一岁上就晓得你是个丫头,那时候你总站在老太监给你围的‘猪圈’里等我,看见我只会说一句‘好~’。我回去就对我的母妃说,我在宫里头有了第一个小伙伴。但我不能告诉她你是个女孩儿,生怕你因此而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