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祝承乾回府后,因和儿子相约,便径直去了母亲跟前,下人传话回兴华堂,大夫人孤坐在膳厅里,看着满桌菜肴,凄冷一笑:“他忘了,说好今晚要回来用饭。”
王妈妈说:“不如奴婢去请。”
杨氏起身,漠然离去:“罢了,我等了他一辈子,也不多今晚这一顿。”
王妈妈跟进门来,说道:“老太太能有什么要紧事说呢,平日里坐坐便散了的。”
杨氏在镜台前坐下,看着容颜不复当年的自己,内心纠缠多年的恨意,再次被勾起。
她很想知道,生下祝镕的女人,是什么来历什么模样,从祝镕脸上虽然能看出几分她的姿色,可她到底不甘心。
“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杨氏咬牙切齿,“我要把那个野种和他的贱人娘,都挫骨扬灰……”
大夫人的拳头砸在妆台上,震得妆奁珠钗俱震,王妈妈上前劝道:“二十年多了,您放下吧,这二十年多年来,除了柳氏和楚氏,老爷再没有伤过您的心不是吗?”
杨氏抓起香粉盒,奋力摔在镜面上,珍贵的玻璃镜碎出狰狞的裂痕,她满目怨恨:“碎了就是碎了,哪怕粘起来,还是碎的。”
巧的是,老太太这边,芮嬷嬷从箱子里拣出几面菱花镜,也不知哪一年收着的,做工精致,该是上造御用之物。
“放着也白白锈了,怪可惜的,你送给姑娘们去。”老太太说,“她们如今都用玻璃镜,这拿来当摆设也好。”
祝承乾道:“孩子们毛躁,您这些好东西给了她们,才白糟蹋了。”
老太太摇头:“何必说这些话,我的东西不给孩子们,给哪个?”
但见韵之来谢过祖母,又说要去送给扶意,老太太叮嘱她早些回来,但孙女走了很久,也不见孙子归来。
“他有什么要紧事,对你说了吗?”老太太问儿子,“宫里的事,朝堂的事,还是你屋里……平珒怎么了吗?”
祝承乾也是一头雾水:“若是家里的事,您和儿子都该知道,怕是朝堂的事。”
他们终究没能等来祝镕,最后只等到他派人传话,说今晚不能回来。
老太太很是心疼孙子,对长子道:“你自己的骨肉,你要知道怜惜,他做个侍卫罢了,怎么总忙得好像军机大臣。我早就说,你不该送他去皇帝身边,如今好了,想脱身也难。”
祝承乾道:“当时皇上开口选中了镕儿,儿子也不好推辞,说实话,儿子宁愿他外放出去,到远离京畿的地方做个父母官。但又想,他自小就在皇帝身边历练,将来再没有什么是经不起的,也是件好事。”
老太太叹息:“也罢,如今那孩子自己有主意,比你年轻时强些。”
祝承乾很是骄傲,笑着说:“可不是比儿子强吗,所以有件事……”
老太太端起茶碗,看了眼儿子,已猜出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