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连守关的士兵都被换了新面孔。呵,那狗皇帝倒是打得一手精算盘。
萧孑从袖中掏出文牒,看了不远处的张嵇一眼。
张嵇会意走过来:“我看看。”略略一览,便挥挥手让过去。
“将军路上小心。”声音甚低,眼角天生往上斜。
萧孑凝眉颔首,嘱咐一句:“别雁坡,小心慕容煜报复。”
言毕喝一声“驾——”,风萧萧兮往中原方向回去。
项子肃不见了。
那天晚上风停后,芜姜一直站在草檐下等,从天空鱼肚白等到了天亮,又到第二日黎明,芜姜都没有等到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但是当第二天傍晚,外出的族人把满身血污的阿耶和老马牵回来,子肃也还是没有出现,芜姜就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在她已经对他不抱希望、并且泰然说服自己接受他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回来;然后又在她真的以为他不会走了,满心盼望着与他成亲的时候,又一句话不说地隐匿去。
芜姜挺恨萧孑的。
她想,他顶顶好永远不要在她的世界里再出现。
以为他不会走了,满心盼望着与他成亲的时候,又一句话不说地隐匿去。
芜姜挺恨萧孑的。
她想,他顶顶好永远不要在她的世界里再出现。?
☆、『第二七回』婆娑
?阿耶受了很重的伤,大夫说他喝醉后从马上摔下来,把腰子和骨头都摔了,一直昏迷不醒。他的老马一向听话,这些年陪他走过多少路途,不至于会把主人摔下马。而阿耶更不可能喝得烂醉,还出去给牲畜看病,他对牛羊马儿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必不会这样含糊。
芜姜心里总觉得哪儿有不对,她去找过那天一起喝酒的其余阿伯,他们也都是帮忙劝动族人的功臣。问后来是哪个阿叔把阿耶扶出去。但是大家都说不知道,说阿耶被留下来最后一个离开,他们也并没得到什么赏赐。
项子肃骑走了芜姜的马儿,芜姜便问小聑犁家借了骡子,把妲安阿爸赏的两袋白米坨到骡背上。
坡上坡下蜿蜒,路上看到她的人们都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大家都知道那个汉将把芜姜在河边睡了,女儿家的身子给了人,但是那人却一声不响地撇弃她回了中原。老邬德摔坏了腰,他婆娘本就常年羸病,从此家里的负担都落在十四岁的芜姜一个人身上。
拓烈成了首领的女婿,不能再娶芜姜了,青年们便暗暗商量着谁去给芜姜家上门。他们都还和从前一样喜欢着她,但是一看见芜姜走过来,却又一个个敛着不敢说。项参军走了三天,大家在背后观察了芜姜三天,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芜姜抹一滴眼泪。大家怕这时候再给她打野兽求亲,会勾起她的伤心。
“嘿,你们凑在这里说什么?”芜姜泰然自若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她的唇儿上依旧涂着淡淡的胭脂,阳光照在上面晕出一层美丽的光泽。并没有因为那个混蛋的不告而别,而使自己看上去多么颓唐。
看见妲安在帐包外耍蹴鞠,着一袭紫绸裙子,笑声银铃青春洋溢,便扬声叫她一句:“妲安。”
清脆脆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却把人轻易惊扰。
妲安怔愕一下抬起头,看到是芜姜,穿一抹窄袖霜花褂子,婷婷立在骡子旁对自己笑,依旧是那么招人。一瞬间便像松了根心弦,又似乎很有些失落,踟蹰着跑过来:“是你呀,芜姜,难得你来找我。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落寞,不会他欺负你了吧?”
妲安的眼神亮闪闪的,全寨子都知道项子肃跑了,阿耶受伤了,但是一贯好热闹的她却好像半点也不知的样子。
“会吗,我觉得挺好啊。”芜姜把被妲安握住的手儿不经意地松开:“妲安,我总觉得阿耶伤得蹊跷。我来就想问问你,还记得那天是哪家阿叔把他接去看牲畜吗?”
那白皙小脸蛋上,一双墨瞳似潭井般幽清,像能洞透人心。只看得妲安笑容些微一哂,摆着裙儿为难道:“哦……我当时也只是听侍女说,并未见过那人模样呢。就那么一晃眼走过去,估计她们也早该忘记了。你要我把她们找来一个个问过去吗?这会儿也不知道都猫去了哪儿……好麻烦,芜姜,如果你等得住,那你就在这里站一会。”
说着似乎有些扫兴地转过身。
芜姜一目不错地看着妲安,她本来也只是试探性的问问,然而此刻却忽然觉得有许多的东西正在走远。
“妲安,”芜姜咬了咬唇,抬起头来把妲安叫住,看见她背影兀地一顿,又接着道:“我阿耶一辈子厚德行善,寨子周围的人们都敬重他,我实在想不到究竟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人谋害他的性命……我自六岁起受他养育之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但若被我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我现在没有本事,将来也总会问她讨回这笔账。哦,对了,这两袋白米还给你。那天喝酒的功臣们都没有,独独就赏了阿耶,这些米我和阿娘都吃不下,看起来就像是因为他流血而换回来的补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