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看了看西鲁特氏的正房,大致还是原来的模样,坐定了方道:“今儿我们请了旨来,原是凑个热闹,可别给家里添麻烦了才好。”
西鲁特氏道:“东宫亲临,蓬荜生辉。”
淑嘉不再接这些客套话:“我不能耽误太久,便有什么问什么了。家中可好?”
西鲁特氏自然是答一切都好。
淑嘉又问淑娴:“姐姐近来如何?”
淑娴亦答好。淑嘉看她面色红润,行止也比往常更顺畅,心知这是实话。又问淑怡准备得如何。
西鲁特氏代答:“俱已妥当。”
“怎地不见侄儿侄女们?”
温都氏与觉罗氏道:“他们年纪尚小,由嬷嬷们看着,怕出来有所冲撞。”
淑嘉笑道:“还是把他们带过来罢,”问淑怡与淑惠,“你们去看看他们如何?”
支走了小姑娘,才好问西鲁特氏:“三丫头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西鲁特氏道:“按您的吩咐,已添了些。不过……三丫头这是去做继室,总不好漫过了元配去。裕王元配家里不算好,这个……”保泰元配孟佳氏,中书常安之女,家族不大,地位不高,钱也不算很多。嫁保泰的时候保泰都不是亲王世子,规模也小。
“咱们要里子!面子上让让人又如何?我听说,裕王对福晋颇有愧疚之意,三丫头过门太张扬了反而不好。”点到即止。
西鲁特氏很快会意,萝卜头们也来了。富达礼与庆德一直在努力增产报国,不但添了儿子、女儿也生了几个,有嫡有庶,从衣着上倒看不大出来。淑嘉一一分发了见面礼,慰勉几句,心里还在暗暗挑眉,那个小子,你在我面前弄鬼,你那表情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儿!
时间紧,无法当面算账,淑嘉只得把这一桩给按下,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看一下新娘子。鉴于她的身份,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了。
新房里,纳兰氏正在陪嫁丫环的陪同下枯坐。原本是还有几个亲戚陪同的,不过太子妃一来,大家都要去迎接。本来这一屋子的人还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众人一去,却又渐生出一丝失落来。
忽地又听说太子妃来了,纳兰氏心中一阵儿地紧张。她虽没有父亲,却不缺家教,婚前还受训:“他们家能教出一个太子妃来,必是十分合乎规矩的,你当慎之又慎。”
现在太子妃亲自来了,她的评语对于自己在婆家的生活会有重要的影响,纳兰氏不能不紧张。亏得婶子觉罗氏在席上见太子妃离席,估摸着八成要来见新妇,也过来看侄女儿,给了她一点底气。
孰料太子妃却是个好相处的人,一进门就使眼色叫宫女上前按住了她,不令她下地:“我是来看看你的,今儿是你的大喜,新娘子最大。”也不往婚床上坐,只就近捡了一把椅子。
明珠家更清楚这婚事里的含义,非常不想出意外。觉罗氏一路跟着,还真怕中间有什么小变故,见太子妃也很好说话,这才放了心。
淑嘉原对这个弟媳妇不是太满意的,哪怕她亲爹风靡万千少女,也不能掩盖她没有生父这个事实——父亲的基因对女儿挺重要的。又听说纳兰氏颇有点弱柳扶风的意味,就更加不喜了。然而一看真人,又把这两条给打了回来。
大约这纳兰氏的一双眼睛就让她喜欢上了,纳兰氏确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有一张非常上镜的脸,整个人的样子就是柔柔弱弱的,然而眼中透出的坚韧却让淑嘉喜欢。看得出来纳兰氏有点怕自己,淑嘉心知肚明,毕竟这么多年太子妃做下来,气势更上一层。可纳兰氏即使心中有怯,与自己目光相对的时候却是避开而非逃开的。
匆忙之间,也就能看出这么多了。满意了最好,就是不满意,也不能跟康熙抗议。所以,大家还是都满意。
淑嘉笑了:“额娘大喜,又得一佳妇。”
觉罗氏与纳兰氏都松了一口气。
淑嘉起身道:“额娘哪里有地方给我换身衣裳?”她还真的换了身衣服,还把给家里诸人的赏一总发了下来。又回到了酒桌上跟大家闲聊了两句才回宫。临行还让大家不要送:“你们是来吃喜酒的,我这扰席也扰得太狠了。”
众人哪能真的就不送了呢?到底把太子妃送上了辇。
淑怡、淑惠目送姐姐而去,心中都道:她真换衣裳了!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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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趟门还不够折腾的,但是太子夫妇却都心满意足。胤礽满足于后方的巩固,别的不说,看到石家黑压压一片人头,就是一件很舒爽的事情。他还看到了索额图,又看到了明珠,最妙的是这两个人不互掐了。皇太子的表现也很是可圈可点,不再高居座上,反而谈笑风生。朝臣们看到了另一个皇太子,会行酒令、出口成章,他还能叫出很多人的名字,说一句:“令郎可是新补的笔贴式?”
他都知道啊?!
这是废话!京里的笔贴式还没有侍卫多呢。一部的笔贴式也就那么三、二十个,一旗的侍卫都是按百计的。
众人看皇太子的眼神很快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太子妃这里也有了一个新消息,以隆科多后院的混乱程度,他娘这回怕又是被他气着了。佟国维六子,当有六个儿媳妇儿,这六分之一的概率就落到了这个不是长媳又不是小儿媳妇的人身上,这也太准了!
挺好的,佟国维系对东宫一直若即若离,没有明确表态。如果对东宫好或者是真的中立呢,那也就罢了;如果真有什么猫腻,单凭这一条就能让隆科多翻不了身,佟国维也要跟着受牵连。不过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佟妃,不到万不得已,淑嘉也不想翻出这一条来。
真是的,庆德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个左副都御史,一旦有人弹劾隆科多,庆德少不得会被怀疑一下。
淑嘉把这层意思透给胤礽的时候就说得委婉得多:“佟氏也是名门大族,怎地偏出了这样的货色?帷簿不修不过是个风流罪过,他这已经不止是宠妾灭妻的小小不妥了,根本就是忤逆上了。”
“你出去吃个喜酒也能带回一肚子气来,”胤礽听进去了,也只是一笑,“御史们都不参他的,你气了何用?大家不过是给佟国维这个面子。”
“我就不明白了,佟家也是守规矩的人家,看妃母就看得出来。怎么……竟没有管管呢?”
胤礽道:“你道他们不想管么?隆科多一切如常人,就除了这一样儿。他说了,那妾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拼个鱼死网破。观他行事,他还真做得出来,打老鼠伤玉瓶儿。他又不是什么白身,真要惹毛了他,一家子都要晦气。现在不过是众人嘴上说说,隆科多要犯了浑,那就要揭开了给大家看看了。”
“……”淑嘉目瞪口呆:隆舅舅,您贵庚?儿子都工作了,您还演这言情剧?“那就拿他没法儿了?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我在女人堆里都没打听出来呢。”
胤礽拍拍淑嘉,作神秘状。
淑嘉不由心中靠之,男人比女人还八卦,你可耻!
妻子瞪圆眼睛的样子取悦了胤礽:“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儿子将要册封的事儿。”
“内务府又缴了些瓷器与银器来,都清点过了,放到他房里了。”太孙的法定住所是在东宫里,也就是在当初淑嘉与胤礽给弘旦分派的院子里,规制也没大变,只是陈设都要换过。但是弘旦还要住在乾清宫。
至于弘旦身边的宫女太监,康熙给他配了几个,竟是从乾清宫的侍监、宫女里挑的人来填补。淑嘉原准备好了让自己这里的红袖带人过去的,现在倒是不用了。此外还有册封当天,太孙要受贺,地点是在东宫,到时候东宫也要进行相应的准备。
淑嘉为了弘旦的事儿,从二月底忙到了三月初,其间还要抽空检查康熙万寿节礼,又有胤禛那里的侧室李氏生了一个男孩儿又是洗三又是满月,让人恨不得练就分-身术。
更可恨的是胤礽还做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些事情统统交给了淑嘉,自己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不过“陈元龙”、“王掞”、“李光地”等名字出现在他口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正在此时,佟妃那里又告诉她:“内务府开始挑使唤女子了,再过几日就要领进宫里来了。”
皇太后也在次日请安的时候拉着她说:“听说内务府已经开始挑人了,我叫他们把好的带到宁寿宫里来我看看,到时候你也来啊。”
“成啊!”淑嘉满脑子事儿还要答得干脆异常。凡事儿只要你认真了,就会觉得累人,如果是些不在意的事情办好办歹无所谓,也就不用耗神。这几件事情除了胤禛的儿子,其他都是马虎不得,尤其是册封和挑宫女,都是淑嘉原先没做过的。
挑宫女与在家里挑丫环还不一样,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里,忠诚度有保障,宫女就不太好说了。即使没有什么外心,贴心程度也不一样。淑嘉收伏秀妞等几个人,那是软硬兼施,比红袖等多费了许多心神。
内务府倒是有眼色,也是忙着册封的事情,识相地把挑选的日子往后推了几日,安排在了册封之后,淑嘉才缓过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