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开的口,说话前先叹一回气:“先生知道了吧?”
姚妮:“哎?”
皇帝深吸一口气:“我原想着,江湖人,也是朕之子民,若能引其向善,也是功德一件,”见姚妮点头,皇帝继续说了下去,“凡做事,总不能想着一蹴而就,想要慢慢地来。不想安排出了纰漏,让御史给知道了,这……还把先生给牵扯进来啦。”
姚妮勉强笑一笑:“御史?只有御史吗?”
皇帝的笑容也变得勉强了起来:“就知道瞒不过先生的,是不止御史,是以……我也有些头疼呢,一个两个的还好,就怕反对的人多了,怕要难办。”
姚妮道:“眼下还不至于呢,不管是什么事儿,开头的时候,势头总是小的,赚钱是这样,做事也是这样哩。”
皇帝心头一跳:“出海也是?”
姚妮点点头:“对啊。朝廷官面儿上的事儿,陛下比我门儿清,这世上有多少番邦?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不知四海之外,还有四海。”
皇帝的脸可耻地红了——兴奋的,咽了两口唾沫,又问姚妮:“先生是说,现在这事儿,不打紧?”
姚妮道:“只要您扛住了,就不打紧。扛不住也不打紧,横竖兼并的恶果呢,想显出来,怎么着也得个几十年开外——只要不再出个天灾、闹什么灾异的,您是看不到的。”
皇帝的下巴一紧,那就是说,他死后可能是洪水滔天了?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安,又迁怒到了“守旧势力”上面来:“不知体恤朕躬,不着眼大局。”之类的。
他其实是想左了,这些“守旧势力”并不是全然反对下海淘金,乃是面子上抹不开。如果是他们自己得了的门路,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是被一群体制外的黑社会捷足先登了,你说恼不恼?我得不到,也不想让你占了便宜。把你搞臭了,我再另想办法把你的生意接过来。往深了说,还是利益分配问题。可皇帝不这么想,一个国家,当皇帝的只要胸怀宽广一点,就不会觉得臣子是威胁,可这也有个前提——亲,别过份了。这一边儿搞兼并,一边儿不让皇帝另寻出路,这个就比较危险了。
更危险的是姚老师,姚老师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好孩子,功课还是很能看的,犹记得小时候学过的一篇古文——现在或许已经被删除,又或者放到课外读物里面了——说的是火烧赤壁,鲁肃劝孙权:你的手下为毛说投降好呢?因为投降了曹操,他们还是做官,只不过换个老板,但是职位不变、薪水照开,隔三岔五还能有点福利。可你不行啊,你一投降,你就完蛋了有木有?
现在皇帝这事儿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兼并,完了官逼民反了,有些人还能以其比较高的文化素养与政治经验投靠新主子,亲,你呢?
皇帝的脸色这才是真正的变了!是的,他的大臣们可以挖国家墙角,到时候逆贼兴起了,他们大不了损失一部分财产以求活,命好的投资一个潜力股,依旧是开国功臣,或者干脆自己借着农民起义的东风,等逆贼干掉了皇帝一家,自己再说为皇帝报仇啥的,顺理成章打天下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