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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三夫人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事怕不能善了。无论这流言背后有没有殷二弄鬼,殷玄都有麻烦了。如果小先生再机灵一点,还能合作演一出好戏,奈何小先生与所有“学有专长”人一样,都是一根筋,整天只知道画画、读书、写字,连人情世故都不大懂,殷三夫人还怕她把戏演砸了。
从正堂出来,殷三夫人抬头看看天,天上彤云密布,赵婆婆一边叹道:“要下雪了啊。”殷三夫人道:“这个时候,也该下了。”彭老夫人原本还挺喜欢姚妮,一旦因为姚妮给殷堂惹来了麻烦,她那一点喜欢也就转成了冷淡。殷三夫人看得明白,却又不能跟婆婆犟嘴,只得自己安排筹划。想来老夫人再不开心,也不至于被殷大夫人说动,转了心思。
殷三夫人走到姚妮院门前时候,天上已经开始掉细细雪珠子了。姚妮正房里,裹着个斗篷,趴熏笼上烤火呢。殷红绫屋里穿着件普通夹袄,一点也不显得冷。姚妮就不行了,屋里穿着掐腰小袄、罩件吊着兔皮里子褙子,她还是觉得冷,手都有点伸不开,不得不裹件据说是狼皮斗篷,趴到熏笼上。
搁以往,姚妮必得把熏笼研究研究,以前常ikdzs里看到这个词,也读过“斜倚熏笼坐到明”,这还是头一回见实物呢。然而眼前有心事,只管趴上头沉闷无计、昏昏欲睡。殷红绫出去转了一圈,身上带着细雪珠子回来了,一打门帘儿,姚妮抬起头来,看她门口拍雪,不由问道:“下雪了?”
殷红绫点点头,道:“下了点雪珠子,不过起风了,看样子,这一两天是停不下来了。”姚妮站起来,趁她脱外套功夫,给她倒了杯茶,殷红绫客气一下,接过来喝了,道:“外面风声有些紧,老主人召了夫人公子去说话了。我出去打听了一下,凤城来了好些道上人,许多老前辈都来了。”姚妮再傻,也觉出不对来了:
殷红绫看她白了脸,虽知她呆,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姚妮声音都抖了,问道:“有没有说出什么结果来?”殷红绫摇摇头:“老主人正与他们周旋呢。都是道上朋友,我们殷堂也不是好惹。麻烦是有一些,却不碍什么大事。夫人十分有义气,不会不管姑娘。”姚妮依旧觉得不对。
三夫人就是这时候进来,一看姚妮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由叹气:天刚冷时候,殷三夫人照例给姚妮置办了一堆冬衣,皮草也有、棉袄也有,手炉、脚炉也有,炭盆也有。没想到姚妮还是裹得像个球!看到手炉、脚炉,完全像个土鳖一样地去研究缕空花纹。殷三夫人不免要问一句:“姑娘家里不用取暖?”姚妮答曰:“早不用这个取暖了。”殷三夫人便问用什么,姚妮答曰:“有些用空调、有些用暖气、还有用电暖器。”殷三夫人人一样也听不懂。
姚妮反正有那么个来历,也就详细解释了一回:“暖气就是用烧了热水来取暖,温暖如春。屋里通铁管子,热水日夜不息流过,从秋末到春初。可惜屋里会干,得弄个加湿器。”电暖气和空调实没办法解释,索性只说了暖气。
殷三夫人咋舌,这得多少炭、多少水?还日夜不息。再想想这货吃肉只吃瘦,一点肥肉不食“食厌膏梁”,殷三夫人真怕她家人找来时发现她被殷玄坑了,那就坏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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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妮看殷三夫人过来,连忙站直了。殷三夫人与她寒暄两句,直说招待不周。姚妮连说:“已经很好啦。”殷三夫人看她说得真诚,不免有些惭愧。她自幼娘家,收留过江洋大盗不知凡几,客气也有,挑剔得多,原本过得必不如这姑娘精细,态度也不如这年轻姑娘客气。只可惜因为长眉老人秘宝招来了这许多麻烦人物,否则倒也真可与她相处甚欢。
殷三夫人颇有歉意地道:“只怕还有事情须得麻烦一下先生了。”姚妮心里紧张,紧跟着问:“什么事?”殷三夫人说得轻描淡写:“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见几位朋友,就这里。我会安排人陪着先生,先生不须出去。”
姚妮紧张了。
殷三夫人道:“只消说得明白了,便没有先生甚么事,说来还是我们连累了先生。”姚妮连连摆手:“什么呀,没有令郎施以援手,我早淹死了。”
殷三夫人道:“大约是要见见金长老、聚义门三当家、六扇门蒲捕头,铸剑庄叶二先生、丐帮吴长老几位,我与姑娘分说一下。这几位那日还都是来观礼呢。”
姚妮用力回忆,也回忆不起来这几位长啥样——当时就没看清。
姚妮这才知道,殷堂还不是武林里头号黑道家族,不由舒了一口气。又奇怪,殷红绫解说时候,为啥不说白衣教呢?她却不知道,殷红绫是殷三夫人养大,一心向着殷三夫人一系,自然是把三房有多好说多好,连殷三爷也含糊着把他破事给带过去了。同理可证,她眼里,这殷堂自然也是一等一好。至于白衣教眼前是黑道大龙头,她却是有意忽略了,也不算骗了姚妮,只是春秋笔法,删削删削而已。这也是殷堂发展关系,哪怕死了两个儿子,殷公夏依旧不放弃扩展势力,殷堂中人也颇觉胆气壮。
然而要见大龙头家大长老,她还是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