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残荷在碧波上轻轻摇曳着,白云在高墙外自由自在的飘荡,天空明净而淡远。
水边一树桂花开了,细细的清香在秋风里飘送,古香古色的飞檐斗拱间,偶尔会有零落的花瓣飘过,直飘到爬满古藤的假山那边去,消失在疏疏落落的竹林间。
暖暖的秋阳洒进凉亭里,杨逸穿着一身宽大的常服,舒适地横躺在竹簟上,头枕着琴操的腿。
琴操前面摆着一张琴几,她那细长的玉指轻拂慢挑,空灵漫漠的歌声自她口中飘出: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杨逸从二月出征,到八月凯旋,西北强烈的日照把他的皮肤晒黑了许多。
琴操唱吧,看着他晒黑的脸孔有些心疼,那春葱般细嫩的玉指离开琴弦,帮他轻柔着额头和两边的太阳穴。
杨逸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琴操倒是知心,唱的这曲《采薇》合情合景,合乎自己的心境。
他轻轻诵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琴操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如水般温柔。
她穿着一袭紫色镶花的心字罗衣,发髻上插着一支凤头玉钗,眸光澹澹,玉唇温润如泽,随着手上的动手,身上散发出一缕如兰似麝的幽香。
“琴儿,加点力道,你这么轻柔,我快睡着了。”
“杨郎要是困了就睡吧,这几个月出征在外,杨郎恐怕都没睡个安稳觉吧。”琴操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顺从地加大了些力道。
她由于入山修行数年,总是一副恬淡如菊的神态,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种美,恍若一叶经霜的素红,既动人而又淡远,就像一首秋天的诗。
“琴儿,在你身上,我总能感到了那种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的秋之韵,把你娶回家,让我感觉自己好象是玷污一片洁净的秋山碧水。”
“杨郎,你不要这么说,这实在让妾身无地自容。此生能伴随杨郎左右,乃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杨逸抬手轻轻掩住她的双唇,阻止她说下去,和湘弦她们相比,琴操有一颗最自尊也最脆弱的心。
她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堡,窗扉只容一缕阳光透入,而对这一缕阳光,她又是那样的珍惜,把它当作生命的全部。
“琴儿,我在西北时看过一种树,它长在沙漠之中,身姿并不挺拔,但在那死神也畏惧的沙漠里,这种树却顽强地生长着,它那柔弱的身姿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韧性,给严酷的沙漠带来了生命之绿。”
“杨郎说的是胡杨吧?”
“呵呵,没错,胡杨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它象杨柳一样美丽,却有着杨柳无法比拟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