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忙陪笑道:“是小人不懂事儿了,还请小郎君见谅。”
祝缨道:“你很懂事,是我们不懂事了。你也不必与我这不懂事的说话。”叫关了门,随便他们爱哪儿呆哪儿呆着去。
管事的没料到世上还有这样不卖面子的人,小兔崽子十分难缠!真是年纪越小,越不懂得畏惧!
正要强行将人带走的时候,一班差役又赶到了门上:“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金宅的人都放心了,自称相府管事的人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府是王云鹤主政,他派的人来了,事情就得由着他来办了!
金大娘子问道:“不是万年县吗?我家官人去了万年县了!”
差役很客气地说:“原本是万年县的案子,然而天子脚下纵火,藐视法纪,王大人十分重视,就接手了。”
张仙姑也敢说话了:“那这些人?”
差役又问管事是什么人,管事也只好说了。差役道:“正好,苦主有了,嫌犯也有了,你也与我一同往府里走一趟吧!”
金大娘子是个命妇,不好跟差役等人一路走,免教人说闲话,最后还是坐了相府带来的车一同去了京兆府,祝缨亲自赶车。相府的人陪在车边走,管事的给个年轻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这小子一踮脚就跑回府去报信了。
路上,祝缨给了差役一点钱,向他打听:“这一家老小,都害怕,不知道案子究竟怎么样了呢?”
差役道:“你们是原告,怕的什么?如实说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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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不久,祝缨又见到了王云鹤。
京兆尹相召,金大娘子这样的命妇也来了,陈萌这样的公子也到了,连金良都从万年县赶了过来。陈萌冤枉得要死,祝缨还要问候他一句:“大公子,你好。”
事涉官员,京兆尹也没有公理审理此案,只在京兆府的大堂里,给双方都设了座,让他们将话说清楚。
祝家一家三口是普通百姓,没有座位,祝缨就站在了父母身前。
王云鹤还记得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也在案子里了?”
祝缨答道:“我是借住在金大哥家里的,正遇到了失火的事儿,金大哥早上还在营里,我就帮忙跑个腿儿了。”
王云鹤又问她身份、籍贯之类,必要将她的来历弄明白——寄住在金良家没问题,看起来也不像穷鬼,怎么就不肯认真读书呢?
祝缨也老实回答了,是才入京的,并没有家产。
王云鹤又问他与陈萌认不认识、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祝缨也不提花姐的事,就说跟陈萌是同乡,一道上京来的。王云鹤又问金良与陈萌是什么关系,金良道:“新任的大理郑家七郎是我旧主人家的公子,年前他领差南下,刚巧派了我同行,因此认识的。就是前头钟尚书办案的时候,发现了陈相公家二公子诅咒大公子的事情。”
王云鹤突然指着祝大和张仙姑问道:“你们的脸上,怎么回事?”
这家儿子与父母的气质迥然不同,父母脸上还挂着彩,王云鹤怀疑他们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祝缨入过狱,难道父母也遭遇了什么?
祝大和张仙姑在王云鹤面前畏畏缩缩,话也答得不太全,只敢说:“叫人给打了。”
王云鹤容不得京城治安不好,逼问是什么事。祝大先顶不住了,他一上公堂脑子就嗡嗡的,舌头都直了:“是原来的亲家,就那冯家。啊、大公子他大姨!”
陈萌见状,索性代他答了,说道:“一些误会,三郎原是我表妹的夫婿。冯家表妹流落在外,一同上京之后想自己争个出身,并不与冯家姨母同住,因此互相不识得。因误会,又解了婚约。”
他将自己的辩解之词也一并讲了:“虽有这样的误会,我们也并没有记恨。大人手上的对牌确实是我们府里的,府里的对牌有好些,丢失也是有的。那短刀,学生从未见过。礼单上有,也是收进库房,并不用它的。簪子更是……丢失了的。”
这也丢失,那也丢失,张仙姑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斜眼儿看他。
王云鹤却知道,陈萌说的,可能是实情。相府家大业大,这些东西不上心是很正常的。王云鹤办案却并不是凭推断,又或者全凭自己喜好,他又问金良:“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金良道:“家里还有些痕迹。三郎,你说吧。”
祝缨将对金良说过的又说了一遍,王云鹤认真地听了,问道:“这是你看出来的吗?”
祝缨道:“是。”
王云鹤道:“你引我去看一下。”
金良诧异地问:“大人要亲自去吗?”一般查案,县令都未必亲自到现场,多半是派差役去取了证据之类,县令再依据证据判断。
王云鹤道:“当然。”
王云鹤没有穿官服,而是去后衙换了便衣,装作个中年文士的样子,出来说:“走吧。”
金大娘子和金良都起身,陈萌也很想同去,王云鹤道:“你现在还不可以去。且在这里坐下……”
话未完,差役跑了进来:“大人,陈相公命人带了个帖子过来,要接大公子回府!”
陈萌忙说:“我可以留下的!”
祝缨眼珠子一转,这相府也太奇怪了!她知道的,一般官儿、财主不肯自己过堂,都是派管事下人来。丞相来接儿子回家,她懂,陈萌不想回去,她不懂。
相府,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差役跑了过来,比上一个跑得还要快,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趴在地上说:“大人!陈相公亲自来接大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