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辞让之后,顾翁眼眶湿润地对祝缨道“眼下只有大人才是咱们大伙儿的依靠了孩子们在外面,没有您的庇护,真是没娘的孩子,谁都能踩两脚呀”
祝缨道“这些日子的邸报、文书我都看过了,没见着他们有降黜,怎么就被踩了”
这不明摆着的么上头没人护着,它不顺没人教,也不知道路往哪地儿走,窝在一个地方都窝得不安心。顾翁道“实在是窝囊,请您给指一条明路,好在朝中安身。”
祝缨道“都到这个时节了,怎么还想着一飞冲天呢他们能斗得谁”
顾翁辩解道“并不敢妄想青云直上
,只想安身立命。”
祝缨道“得了,甭跟我说虚的了,要说安身立命,都回家来,自己的地方可了劲儿的作,只要不造反,都能安身立命。还要在朝廷里混着,都有一颗功名之心。可也要想一想,现在头上顶的那些都是什么人。穿红着绿还不够拢共那么多的职位,你做了,别人就做不了,做着虎口夺食的勾当,就没点儿受伤的准备不打算付出点儿什么”
祝缨很明白,这些南士之中不乏聪明之辈,但却没有特别突出的。譬如卓宇,能够做到刺史,人才起码是个中等偏上。但是上升到中枢朝堂,他就不大够看了。朝堂上这些人,让他们干大事或许平庸甚至混蛋,但是玩手段耍心机,却是个顶个的高手。
且郑熹等人祖祖辈辈经营多年,能撬动的势力也不是南人能比的。没有点子“天纵”的聪明,是不可能在朝上跟他们掰腕子、口中夺食的。
现在南士想让自己隔着三千里、身不在朝堂也不任中枢给他们这一大堆人保驾护航
就算她自己想,都不可通照顾得来。
顾翁不停啜泣哀求“就怕与虎谋皮,虎要吃人呐为虎作伥也难有好下场。”
祝缨道“这不挺明白的么还为虎作伥他们手里的伥鬼多着呢,不缺你们这几块料。”
“是、是。还请您看在往日情份上”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多谢大人”
祝缨摆了摆手,顾翁小心地退了出去。祝缨让祝彪将赵苏、祝炼又叫了过来“你们与他们在外为官的同乡还有联系么”
两人都说有一点,赵苏是因为家在福禄县,祝炼则是才回来不久,之前与许多人都有交流。祝缨道“传话出去,老实做人不要惹事,出了事,我会出手。自己出去惹事,有什么后果就自己扛着。”
两人答应了。
赵苏道“您两次都没有给顾翁情面,只怕他们心中有怨气。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化怨为恨,之前二十年的情份,也未免太可惜了。且如今咱们要向西谋进,不宜与东面有嫌隙,以免腹背受敌。”
祝缨摇头道“正因如此,才要这样。我可不是什么有求必应的菩萨,菩萨也是要还愿的。让他们琢磨吧,琢磨着自己的事儿,就没功夫探听咱们西进的事了。”
“是。”
祝缨又安排祝炼今年作为自己的使者,押运粮草进京,与顾同等人碰面。
最后再将林风叫来,让他安心练兵“练出多少合格的兵士,以后你就领多少人已经成家了,就该顶门立户。以前出征,是你阿爸将你托付给我,我不便让你涉险,如今回来了,你得自己拼命了”
给林风这孩子养得是有点傻了。路丹青她们不同,虽然祝缨也护着,但是女孩子总要承受更大的压力,种种非难反而磨炼了她们。林风可谓一生顺遂,祝缨不打算再这样养着他了。
林风听了倒很高兴“我不怕这可是您说的许我带兵我练多少就带多少”
“行,去吧。”
林风高兴地跑了。
祝缨终于清净了,她没有去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她都不怎么教得了,不如等其中有比较出色的,再带到身边来教导。
眼下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将一些朝廷官员的阴私违法之事录出,让祝炼进京的时候带过去,酌情透露其中一些给顾同等人。
祝炼离开梧州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凉爽了,祝缨将一叠纸拿给他“到了京城,你看着给。”
祝炼接了过来,见上面第一页就写着某官某年月日犯某事,吃惊道“这个,交给顾同是不是”
这些东西都是把柄,运用得当能够做许多事情。
祝缨道“所以让你酌情。再者,也给朝廷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有人突然想起咱们来,坏了我的事。”
祝炼道“我明白了。”
祝缨又拿出一叠信,让他捎到京城,她在京城的熟人多,大部分也没撕破脸皮。即使是指责她有错的冼敬,她也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只希望冼相公不要更生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