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臻生气地道:“这是在质问我吗?”
姚夫人道:“如今你有事,正该全家同舟共济,无端向家里人发火是什么意思?太子监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值得你这样?”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姚夫人气咻咻地回了他一个白眼,忍了。
姚臻却又忍不住了说:“陛下生气了,看来是不想让太子监国!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真是的!”
“你没猜中陛下所想?”
“他那心思!”聪明人是猜不中的!姚臻腹诽。不过,这一试探倒是试探出来了。
“你也没与人商量一下,就这么鲁莽行事了。”姚夫人一面帮他脱了官袍换衣服一面说。
姚臻道:“你不知道!现在不提,以后就没机会啦!”
“怎么?”
姚臻却没有回答妻子,而是在心里又将盘算过了一遍。
李丞相自打做了丞相便开始大肆干预官员的任命,起先,皇帝潜邸派多任虚职,现在,他们开始将手往实职上伸。譬如户部,才因仓储等事腾出几个空位来,祝缨自己的人还没安排完,就被李丞相安排进了两个员外郎。
吏部受到的影响更大。以前只有一个穆成周,还是自己的副手,掰掰腕子也就掰了,反正那是个草包。
现在李丞相是丞相,且不是个纯草包,位置又比姚臻高,这就让姚臻非常难受了。
姚臻是半路出家投靠今上的,他本是先帝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几年都是左右腾挪赚来的!无论祝缨是怎么想的,帮他向今上“投诚”,他才能保住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是,祝缨背后有郑熹,又有鲁王谋逆时的功劳,姚臻没有!
这让姚臻很不安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放到更大的范围来说,历朝历代,凡是管着授官的,都是最最要紧的部门。这样一个地方在他的手里,他又不是皇帝的铁杆心腹,皇帝不太放心他,他更要担心自己的“将来”。
与今上已经比与先帝疏远了一层,只是勉强握着吏部而已。等到了太子登基,就更远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前途?这是眼见的要被踢开。
与今上的缘份只能如此了,但是与太子,却是来日方长的。
现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提议了,皇帝同意,太子监国,他是首倡,算是投名状。皇帝不同意,他也表态了,太子那里有了好感不是?他估计,同意的面儿大。
哪知道皇帝这人,他就能不同意!
不过也不亏,姚臻想,太子已然坐稳东宫了,哪怕自己一时受到斥责,将来太子也会念着自己的好。
未来,宣麻拜相也未可知。
姚夫人见他眼睛都直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见他一动不动。姚夫人将他牵到坐榻前,将人按到了榻上,任由他发呆。
姚臻发呆没多久,宫中又追出了一道旨意来——皇帝把他的吏部尚书给摘了,姚臻如今是无官一身轻了。
姚夫人眼前一黑,姚臻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他接了旨,却是一句软话也没有讲,只下令把府门一关,就窝在府里等着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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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被免,风波不小,尤其事关东宫。
窦朋急匆匆地赶到皇帝面前说情:“姚臻也是关心陛下,想请您安心静养吧……”
皇帝冷笑道:“他还是少关心我的家事!”
皇帝心中不承认在安排身后事,但手上却是没停。他正在琢磨着儿女的婚事,给儿女册封、开府。姚臻跑过来说:你别管了,让太子来吧。
他能忍得下去才怪!想当年,他的储君之位就是大臣们为他争来的,皇帝对大臣们从信任变成了忌惮:“你也要我将国事交给太子吗?”
窦朋当然不接他这个话,这屁话闻起来味儿就对。窦朋道:“吏部现在怎么办呢?穆成周干不了!”这一点他是非常坚持的。一个李丞相,比穆成周好些有限。
皇帝道:“少了一个人,就做不得事了么?!那吏部余下的这些人,平日都干什么?不能做事,就都黜了去!”
窦朋内心一阵疲惫,也不是很想同皇帝讲道理了,含糊地应道:“是。”
君臣二人有些相顾无言,穆皇后到了。
她平素是不大管前朝的事的,但是这一回与太子有关。一个小宦官目睹了一切,一道烟跑到了穆皇后面前,如此这般一说,将穆皇后惊出一身冷汗:“陛下说太子了吗?”
“没有。”
穆皇后到底不放心,先去了一趟东营,与儿子通了个气。
太子听说“监国”,先是心头一荡,及听说皇帝发怒了,才转为忧心:“这可如何是好?要我亲自去请罪吗?”
姚臻此举,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从先帝末年开始,大家就没有一个太子监国的习惯,这件事情只发生在故纸堆里,太子本人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因此如何应对,他的心是没有预先设想过预案的。
穆皇后道:“我先去见你爹,你随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