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落衙后,预备先去给祁泰上炷香,顺便把告身给赵苏。
哪知回家换了衣服,祝晴天却给她往另一个方向引。祝缨道:“错了吧?”
祝晴天道:“没错,没在府里办。祁娘子说,本来就是借住在您的府里,再在府里大办丧事不好。商量着挪到庙里去。”
祝缨道:“还有旁的理由。”
祝晴天:“嗯,祁家的人……祁娘子是女儿,又没个兄弟的,把祁家一家子人引到您的府上,算什么呢?赵大官人也这说。他们寻了个小庙停灵,顺便做了法事。”
祝缨到了庙里,见他们借了庙里一个院子做法事。祁小娘子哭得满脸通红,上来对祝缨一礼:“累您再跑这一趟。”
在她的身后,有几个男子跃跃欲试,想上来搭话。想是祁家的远亲。祝缨对他们点一点头,不等他们说话,便对祁小娘子道:“令尊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该多上心的。”
然后上了香,把赵苏叫到一边,将告身给了他。
赵苏苦笑道:“只怕要请两天假,这里我不大走得开。她是独生女儿,娘家有些事儿得应付。”
“哦?”
“应付得来。”
祝缨道:“那好,过了头七,你就回来。家常事务她还能应付得了,这样的大事,她不是能顶得住亲族的。须得你在这里镇一镇。”
赵苏没有拒绝,祁小娘子理家一把好手,却不是苏鸣鸾、苏喆这样的女子,一朝遇到大事,她知道找谁,但她自己却应付不来。
祝缨道:“我家里还有事,就不留下了。”
赵苏送她出庙,路上又巧遇方丈。方丈慈眉善目,遇到她先宣一声佛号。祝缨也站住,与他问一声好,说一声:“叨扰。”又命取二十贯钱给方丈。
方丈再宣一声佛号,亲自把祝缨送出庙。
祝缨转陀螺一样,府里又有人来见她,她也须得与他们见面。百忙之中,又抽出空来派项乐去给冼敬送了一张帖子:“明天,我去拜访他,问他得闲不得闲。若不得闲时,再约。”
“是。”
到祝府的地方官都带了不少礼物,今天祝缨要见五位客人。她也不敢托大,地方上的刺史,品级比她低得有限,礼物收,礼貌也得给人家。
阳刺史是北地离京城最近的,他到得最早,今年北地的赋税是减免的,阳刺史此来是先给祝缨打个招呼,免得被户部下面的人为难。
祝缨对这些登门的地方官,也是问他们要一样东西:人口、土地的实际数目。
五人见完,项乐上前报道:“冼詹事说,他明天扫榻相迎。”
祝缨道:“明天你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等着。”
项家在京城也置了房产,但是项家兄妹都还是寄居在祝府的,项乐因而问道:“家里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
次日下午,项乐在家里就接到了牛金送来的告身文书之类。府里苏喆在庙里帮她舅舅,林风等人都撺掇着项乐请客,项渔也说:“二叔有钱!要请三天!要吃好的!”
“去!”项乐说,“祁老翁的事还没办完呢,好歹再等两天再乐。还能少了你那一口吃的?”
项渔扮了个鬼脸,被项乐抬手就要打:“你还小吗?这般不庄重!去,取钱来,请李娘子整治一头猪、一头羊,今天请大伙儿添个菜。”
他又拿钱去外面订一桌席面,预备晚上孝敬给祝缨。
府里人果然不再跟着闹了,都说一句:“今天且享用,过两天再吃你的喜酒。”
项渔跟着项乐,项乐道:“我去写信回家,你跟来做甚?自己也去写信,一同捎回家去。”
项渔道:“二叔,您怎么不像高兴的样子呀?”
“祁老翁天真烂漫,能一直住在府里。我这有一实职,不好再厚着脸皮住在上官的家里啦。我与你姑姑追随大人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当时是想着做个仆人、做个管家来的。现在倒不好再住在这里了。”
“咱家在京里也有房子,就是没这个大……”
项乐瞪了他一眼,项渔道:“那,我赖一赖?离大人远了,就不好了。”
项乐道:“大人对咱们家有恩,我不在这府里,当然要你们在大人跟前伺候。要记着,你可不是来做少爷的。”
“是。”
叔侄俩又是一番嘀咕,直到祝缨回来。叔侄二人不敢怠慢,一同出来躬着身子迎着祝缨进府。
到了厅上,项乐当地一跪:“大人对我,恩同再造。”项渔也跟在后面跪下。
祝缨道:“废话不多说了,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去户部报到,要干的事儿多着呢。”
项乐一抬头,见祝缨神色一如往昔,他笑了出来:“是!”
“知道要干什么吗?”
“是。便是不会,也可去请教赵振他们。”
这一天祝缨有安排,也不见外客,回来换了衣服就往冼敬家里去。项乐没留在府里,跑去给祝缨牵马。
祝缨道:“你在家里准备着吧,明天开始,有你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