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渐渐到了卯时,也就是快凌晨五点了,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清明,在丹凤门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近万名官员,今天是新皇登基大典的日子,所有九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必须参加,不仅朝廷职官,在京地方官、散官和退仕的官员也必须参加,而军官中的郎将以上非当值者,也要一并参加大典,还有外国使者,在京人质等等,也将列席大典,这样算下来,将有一万余名官员参加今天的登基大典。
地点不在含元殿,而是在丹凤门广场上,礼部、太常寺、宗正寺、光禄寺等等相关部门早在十天前便开始准备了,丹凤门广场上画有明确的区域,正前方是朝廷职官和地方职官,以及三品以上军官,左后方是散官,右后方是四品以下军官,后排则是退仕官、外国使者及人质等等,连品阶山都摆好了,非常详细,一丝不苟。
在丹凤门一角,裴旻正在和颜真卿谈话,两人都穿着三品朝服,手中执象牙朝笏,两人昨天都去城外迎接了李庆安,也亲眼目睹了长安民众的狂热欢迎,尽管他们相信李庆安能将大唐带入中兴,但他们仍然为不能在李庆安登基前和他好好谈一谈而感到遗憾。
颜真卿见裴旻还是有点忧心忡忡,便劝他道:“裴少师不用想得太多了,我认为以圣上的自律,他应该不会突破现有的权力构架,不会逾越政事堂的权力。”
裴旻叹了口气,“或许我是想多了,但玄宗皇帝当年也是这样,前二十年励精图治,开创了开元盛世,可后二十年骄奢,把好好的盛世糟蹋成什么样了,我担心他会重蹈覆辙,”
“裴尚书不用担心这么多,咱们就多留点心,只要有苗头出现,咱们就要极力劝阻,我相信圣上的眼光要比玄宗长远得多,堪与太宗相比。”
两人正在说话,张筠笑眯眯走了过来,“两位相国在谈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裴旻和颜真卿皆笑了笑,没有说话,张筠心知肚明,他叹息一声道:“其实我担心的是圣上后宫太弱,玄宗帝四万后宫,咱们这位新帝可好,只有五名妻妾,让人目不忍睹,子嗣偏少可是帝王大忌啊!”
裴旻摆了摆手,“这个我倒觉得不用太担心,慢慢来,据我所知,独孤家次女也要进宫了,还有崔寓之女崔云卿也有可能。”
张筠吃了一惊,崔寓之女,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忽然想起裴旻是皇后的舅舅,或许他有什么内幕消息,他便连忙问道:“这个消息当真吗?”
“我也是听我妹妹独孤夫人说起,说皇后已经在和崔家接触了,可能有这个意向,不过圣上或许还不知道,最后还得由他决定。”
张筠的心中有点乱了,娶崔家之女很明显是为了平衡世家的势力,裴婉儿已经入宫,独孤家又和裴家关系很深,裴家明显有坐大的迹象,所以为了平衡世家,崔家之女入宫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样一来,裴、崔两家都成了外戚,那张家怎么办?
张筠想到了自己,他这几天都在殚精竭虑考虑如何在新朝站稳脚跟,他也知道,李庆安所开创的大唐,已经和原来的大唐割裂开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继承,更多是一种全新的开始,如果能在李庆安时代站稳脚跟,并扎下根,那张家在后面的几百年内都将是不亚于崔、裴两家的大族,为了这个目标,他将全面出击,不仅要培养人才,让张家人才辈出,还要考虑后宫,让张家之女入后宫为嫔妃,作为对张家的支持,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此事,李庆安只有五名后宫,这其实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由此想到了一个洛阳远房族弟之女张萱,这个族侄女他见过一次,长得雪肤花貌,美貌异常,而且知书达礼,颇有大家之气,她今年只有十六岁,但媒人已经踏破门槛,张筠已经派家人去洛阳了,他要把张萱转为自己三弟张埸的女儿,然后想办法送进宫去,这样他在后宫就有了倚靠。
他这两天正在想这件事,却忽然听说崔家可能会捷足先登,着实使他内心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含元殿的钟声敲响了,‘咚!咚!’悠远的钟声在大明宫上空回荡,已经到了卯时一刻到了,再过两刻钟,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丹凤广场上,大臣们纷纷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含元殿的钟声也传到了后宫,此时李庆安正在最后穿着登基之袍,他头戴衮冕,冕边垂十二白玉旒,身着黄袍、纁裳,黄袍上绣有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等八章图案,腰间系有玉带,又有剑、珮、绶等金饰之物,十分庄重华丽。
明月在为他做最后的整理,她是李庆安妻子,最为了解自己的丈夫,所有宫女和宦官都觉得圣上神情自若,甚至还谈笑风声,惟独明月明白自己丈夫内心的紧张。
她借着给他整理玉带的机会,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夫郎在阅兵阵前,面对数十万大军依然威严四射,对面十万敌军冲击依然目光冷峻,面色不改,现在在一万多书生面前又何必有所顾虑!”
李庆安此时确实有一点点紧张,妻子的一番安慰让他心中顿时平静下来,他不觉也哑然失笑,自己千军万马都杀过来了,还在意此时吗?想通这一点,他不觉挺直了腰,平时的威严之态顿时在他身上出现了。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明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明月也浅浅笑了,很多话不用说,他们夫妻之间自然有一种默契。
这时,一名宦官走进来,低声禀报:“陛下,吉时已到,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