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发现女婿乌图也变得沉默了,完全没有了刚见自己时的意气风发,这就使杨元庆敏锐地察觉到,染干热情的笑脸和盛情招待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种不太协调的冷漠。
正是为了掩饰这种冷漠的存在,染干才会用规格更高的家宴来款待自己。
染干的家人一一走上来向杨元庆敬酒,说着热情赞美的语言,带着诚挚的笑容,染干则笑吟吟地坐在一旁,不时低声和旁边另一名妻子说话。
“杨将军的箭术征服了我们突厥勇士的双手,希望杨元庆带来的友谊也同样征服我们的心。”染干长子咄吉敬了杨元庆一大碗酒,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各种赞美的语言使杨元庆想到了突厥人的一句话谚语:‘空勺子放在嘴里没味道,空话听到耳朵里没味道。’
确实是这样,这些热情赞美的语言里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它们就像空气在耳边一飘而过,连一向不喜欢自己的染干长子咄吉,居然也说出了动听的话语,这让杨元庆开始怀疑染干的诚意,但他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轮到了乌图,他端着酒碗凝视着杨元庆的眼睛笑道:“杨将军越过冰海雪原来到突厥牙帐,我希望杨将军带来的是友谊和财富,而不是战争和苦恼。”
“乌图!”
染干脸一沉,呵斥他道:“哪有这样对贵客说话的,酒喝多了就到一边去。”
妻子阿努丽连忙将乌图拉过去,乌图不好意思地笑道:“看来我真是喝多了,头晕晕的。”
他碗中酒一饮而尽,不再说一句话,
乌图的怪异表现和他的敬酒语,使杨元庆忽然明白了乌图想对自己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千万不要提薛延陀之事。
看来染干已经猜透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为了薛延陀之事,而突厥根本不想和自己共同对付薛延陀,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想和薛延陀开战。
这一刻,杨元庆完全明白了,或许突厥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有的想对付薛延陀,有的不想和薛延陀开战,所以染干才不肯用国礼招待自己,他怕大帐中主战的酋长提出结盟对付薛延陀。
他不准阿思朵参加家宴,也是怕她和自己的接近,泄露了突厥的秘密。
想通这一点,杨元庆也不再提薛延陀之事,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对染干笑道:“可汗可能还不知道,我已出任丰州交市监使,主管对大隋和突厥及铁勒的贸易,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突厥,就是为了事先和突厥商量春季马市的安排。”
染干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薛延陀之事他会装着什么都听不懂,但贸易之事他却爱听。
“这是好事情啊!杨将军,很期待贸易能给突厥来财富。”
见杨元庆不提薛延陀之事,染干也松了一口气,举起酒碗就笑:“今天冬天格外寒冷,大雪封路,族人都呆在家中,前两天族人酋长们聚会,大家谈论,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多了,大家都一致说,牛羊太多了,皮子堆满仓库,隋朝的东西少了,丝绸、瓷器,大家都很盼望,就等着开春后,大家去马市换货,杨将军,你这次来,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来?”
“我这次来,带了三千匹锦缎,可汗,不知哪家大酋长谁有兴趣?”
“锦缎给我!”
长子咄吉霍地站起身道:“三千匹锦缎我全部要了,我用上好的羔羊皮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