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后数百匹战马呼啸而来,在一声声喝令和皮鞭下,所有的大车和士兵都进了田野,将官道空出,片刻,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骑兵从官道远处驰来。连绵不绝。一直驰过近万骑兵,才见到近千执旗手到来。在铺天盖地的旌旗之中,一辆有百匹马拉拽地马车缓缓行驶,周围数百名侍卫保护,戒备异常森严。
在马车身后,一幅三丈地黑色金边大旗上,用银丝绣了一个斗大地崔字,马车里昂首坐着的正是汝阳郡王崔庆功。
此刻,崔庆功一脸春风得意,他最担心的裴俊大军在两日前仓促北撤了,仅仅在临汝一带布置了三万军队,显然不是为了干预他崔庆功进攻襄阳,而是防止他北上洛阳。
裴俊对于他的行为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王昂自保了。
崔庆功就像卸下重铠地士兵,他浑身轻松,狞笑着向山南王家拉开了巨弓。
射向襄阳的箭已经离弦,十万大军兵分二路扑向山南道,一路从正面杀入淮安郡,另一路绕道南阳郡,从新野向襄阳突进,同时,崔庆功又照会李希烈出兵协助,李希烈遂出兵三万,从齐安郡进攻江夏、汉阳一带。
就在崔庆功以为子复仇的名义大举进攻襄阳之时,伏在崔庆功身后打盹的另一头狼,陈留李怀先忽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李怀先原本也是安禄山部将,他见安禄山大势已去,便投降了山东崔家,驻兵济南,由于他叛将的身份,一直不得重用,在崔庆功分裂崔家后,他也率部随崔庆功南下,却伺机寻找独立的机会。
机会在崔庆功急剧膨胀地野心中得到了,崔庆功欲扩大地盘,派李希烈南下夺淮东、派他李怀先北上取陈留,一个戏剧性地结果就这样产生了,他和李希烈同时脱离崔庆功自立,李希烈走的是独立但又附庸崔庆功地路线,而李怀先采取的却是效忠崔小芙、效忠大唐皇帝的策略,两人皆成功地成为一方军阀,各自控制州郡和人口。
李怀先控制了以陈留为中心,包括济阴、灵昌以及睢阳郡北部,皆是人口稠密、土地富庶之地,他名义上是效忠太后,事实上他既不遣子入京为质,也不进京述职,只每年派人向崔小芙进献一瓮泥土和一筐土产,也不干涉朝廷对四郡地方官员的任免,正是他的低调和配合使朝廷一直对他不甚放在心上。
李怀先今年也是五十余岁,头发已经花白,皮肤粗糙、脸上皱纹深刻,乍一看,就仿佛一个田间老农,此刻,他正坐在帅帐眯着眼看一封裴俊写来的亲笔信,信中,裴俊要求他在崔庆功出兵襄阳后,趁虚进攻淮北,从后面牵制住崔庆功的攻势,如果崔庆功进攻襄阳失败,作为奖励,一是封他为陈留郡王兼卞滑曹宋四郡节度使,二是准许他将所获土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两个条件李怀先都十分感兴趣,尤其是陈留郡王,这就意味着他的身份恢复正统,并可以和崔庆功平起平坐了。
李怀先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他手中只有六万军队,如果进攻崔庆功的老巢汝阳显然是不够,但夺取彭郡和另外睢阳郡的另一半是绰绰有余,这一直是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现在既然有裴俊的指令,他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实现自己的愿望。
想到这,李怀先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坐直身子厉声令道:“德庆何在?”
“父亲,孩儿在!”从帐外大步走进一员大将,他约三十余岁,身材瘦高、皮肤黝黑,他的神态奇异而警觉,脸上熠熠闪烁着光芒,他和周围的人完全不同,看上去他是那么令人信任,男子气十足,就仿佛一只脾气温和、微笑着的幼狼一样。
他叫李德庆,是李怀先的义子,也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大将,四年前从一个普通士兵脱颖而出,单枪匹马入城刺杀了陈留团练兵都尉,为自己兵不血刃占领陈留立下汗马功劳
李怀先将调兵金箭递给了他,令道:“崔庆功西去,正是我们东扩的大好机会,我给你三万军,限你在半月之内拿下睢阳、彭、临淮、东海四郡,你可敢接令?”
“父亲之命,孩儿万死不辞!”
李德庆接过金令箭,大步离去,李怀先望着他轩昂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干练、冷静、坚忍,这是他最令人欣赏的地方,自己得此义子,甚幸!甚幸!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李德庆出帐的瞬间,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如果张焕见了此人,必定也会大吃一惊。
那么,这个李德庆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