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没睡吗?”裴明凯低声地问父亲道,声音异常恭敬。
裴俊耗神太多,脸上出现了一抹病态的酡红,这是医生反复叮嘱过的大忌,他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问道:“是太后来了吗?”
裴明凯回头狠狠地瞪了家人一眼,低声斥道:“谁让你们说的!”
几名家人吓得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言,裴明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还不出去!”
几名家人仿佛大赦一般,慌忙跑出去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裴明凯一人,他瞥了一眼父亲的颈下,却吓了一跳,玉章竟不见了,他一转念,立刻明白过来,父亲也在防他一手呢!
他暗暗冷笑一声,自己这才回去多久,父亲也不能动,更不会将这能调动裴家军队的玉章给下人,他忽然想起一事,眼角一扫,果然发现父亲枕下的密盒有动过的痕迹,刚才锁的方向是朝西,现在却是转向南了,他心中狂喜,但脸色却不露声色地道:“父亲大人,请休息吧!”
“太后说什么?”裴俊喘了一口问道。
“太后没、没说什么,只是来探望父亲的病情。”裴明凯说话结结巴巴,明显是想隐瞒什么。
“胡说!”裴俊的声音忽然变大了,脸上的酡红变得异常鲜艳。
“她不会无缘无故而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裴俊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但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裴明凯忽然‘扑通!’跪了下来,颤声道:“孩儿不敢说!”他的声音很大,外面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裴俊咬着牙,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厉声喝道:“你说,她倒底来做什么?”
“她、她要求父亲同意张焕出兵河北,今天晚上就必须要出兵。”裴明凯的前半句很大,可后半句的声音却陡然变小了。
“为....什么?”裴俊一字一句问道,他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是人之将死的回光反兆之相。
裴明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心一横,低声而又极其清晰地说道:“父亲,孩儿听到一个消息,二叔在邯郸战败、全军覆没,回纥铁骑已经杀进了我们的本宗地—邺郡。”
裴俊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隧起来,如果说人在临死前将看到一个黑洞的话,那么他此时的眼神就深邃得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裴俊的脸色由鲜艳无比的酡红刹时变成了一种死亡的灰色,一抹血缓缓地从他嘴角流下,他慢慢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地去了。
裴明凯在悲喊的一霎那,却将父亲的密盒悄悄地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动作之迅捷,让人无法相信他竟是一个腿瘸之人。
永安二年二月初二,大唐右相国裴俊在病中猝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