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兄多虑了。”李维正背着手走了几步,他沉吟一下便道:“其实舆论也好,军务参议会也好,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它们不是决定因素,真正的决定因素是在于实力,实力到了,就算他黄子澄在正阳门前切腹自杀,也无惧于事,可若实力不到,就算满天下支持我,也没有用。”
解缙释然,笑道:“大人说得对,关键还是实力,就不知道今天大人召开军务参议会,有多少人会把它和唐朝的政事堂联系起来?”
提到今天的军务参议会,李维正呵呵笑道:“就算一时不明白,但我估计看了今天的文章,很多人就会想到了,不过这个军政参议堂只是一个试探,过几天我会在没有皇上旨意的情况下再召开两次,看看重臣们对于恢复唐朝的多相制会有多大的兴趣?如果抵触不大,那就是说大家都心领已神会了。”
解缙见李维正的谋略环环相扣,让人无懈可击,他也不禁深感佩服,“大人深谋远虑,竟然以多相制来寻求重臣们的支持,深合读书人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也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这样一来,除了黄子澄等几个铁杆外,朝中真正支持君主专制的重要人物,恐怕就没几个了。”
“有!燕王就是最强硬的君主专制支持者。”
李维负手冷冷笑道:“如果吕思远那边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有最强烈的反应,一场战争将如期而至,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大明恢复相制的最好契机。”
京城发生的重大变故,朱棣在最短时间内便知道了,但他始终没有表态,应该说他的冲天怒火被姚广孝苦苦劝止住了,对朱棣而言,‘不以言获罪’这五个字直接挑战到了他的底线,还京城里喧嚣日盛的恢复唐制的论调,这简直就快让这位强势藩王气疯掉了,他怎么能容忍一群读书人将他父皇辛辛苦苦打造成的君主专制制度给毁掉,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立刻祭刀杀尽天下读书人。
而姚广孝几乎是用磕头出血的残忍方式劝止住了他,他知道,自从燕王打出口号‘恢复祖制,诛尽左班文人,’他就已经和南朝的士人们是不共戴天之敌了,现在他越是威胁南朝的改制,就会越让南朝大臣反感,反而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助李维正一臂之力,所以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策略。
朱棣毕竟是做大事的藩王,他最终接受了姚广孝的劝告,克制住了满腔的怒火,保持着沉默,但他的沉默仅仅只是不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发表评论,他怒气发到了别的地方,仅仅十天,被他杖死的仆役家人就多达二十几人,整个燕王府都陷入无比的恐惧之中。
尽管朱棣对南朝的政治变革恨之入骨,但山西传来的战况多少给了他一点安慰,他在两个月前便分兵两路,大将朱能和次子朱高熙各率十万大军于一南一北进攻山西,十天前两军会师于太原城下,他们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发展到了三十余万,将太原城牢牢包围,不分昼夜地攻打,昨天他得到了最新战报,太原城已经拿下,晋王朱纲被自己的次子朱高熙一箭射亡,这让朱棣长长出了一口闷气。
这天上午,数百骑兵飞驰进了北平大门,为首战马上,朱高熙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得意,在他身后,吕思远则沉思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战马在北平的大街上疾速奔驰,完全不顾行人安危,两旁路人惊得连滚带爬,稍慢一点就会被战马撞得骨断人亡,朱高熙从来没有这样肆意放纵过,要是从前,他的师傅吕思远肯定会劝他注意形象,要忍让路人,但今天吕思远却让他刻意放纵,最好闹出点事端来。
“站住!”
他们的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数百名朱高炽的亲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燕王世子朱高炽和军师姚广孝先后从队伍中出来,朱高炽阴沉着脸教训兄弟道:“你这样肆无忌惮地纵马狂奔,就不怕撞死路人吗?”
这段时间,两兄弟的关系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朱棣不顾军师的强烈反对,毅然命次子统帅十万大军西征,这让朱高炽极为不满,而且朱高熙在西征路上杀人无数,纵兵掠民,这更让朱高炽愤恨不已,但最后使他对兄弟彻底失望的事,却是朱高熙一箭射死了亲叔,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亲情。
朱高熙早就不把兄长放在眼里了,他冷笑一声道:“在我看来,这些人如蝼蚁一般,就算踩死千百个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