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昨天中午回来后太疲惫,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尚没有去看望太子殿下,准备今天下午去探望。”
朱元璋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睡过头,此人还算诚实,他先取出李维正的第一本述职报告,翻了翻问道:“你此行日本,有没有私贪钱物?”
李维正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上呈道:“陛下,臣无论在日本还是在高丽,绝没有私贪一两银子,但也得到了一些礼品,臣特地制成清单,准备上缴国库,请陛下过目。”
过来一名侍卫将李维正的清单转呈给了朱元璋,清单上详细列清了他在日本和耽罗岛得到的各种礼物,包括日本龟山天皇、良成亲王、菊池武以及耽罗王送他的物品,朱元璋接过看了看便笑道:“这最后一行的水晶可以去掉,你用来制作了千里眼,不算你的礼物所得。”
他将清单放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副千里眼,笑了笑道:“你做的这副千里眼朕很喜欢,也很实用,为了表彰你做出千里眼,这些礼物朕就算赏你了,你可以收下。”
李维正躬身道:“臣谢皇上恩赐!”
“你先不要忙着谢朕。”朱元璋的脸说变就变,他将千里眼放好,脸一沉便道:“你虽有寸功,但你罪责更大,你竟然不禀报朕便擅自占领高丽土地,炮轰釜山,连朕也不敢轻易做出这种决定,李维正,你实在太大胆了!”
“陛下,请听臣解释,臣之所以这样做是事出有因。”
“你说!”朱元璋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道。
李维正平静一下紧张地心情,这才缓缓道:“陛下,臣攻打耽罗岛是因为耽罗岛被日本大内家族所占,而大内家族正是第一次拦截我大明货船的幕后策划者,臣从日本人手中夺取耽罗岛,算不得是占领高丽的土地,再者耽罗岛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位于高丽和日本之间,地域广大,蒙古人曾在岛上建立总管府,用来牧马,如果我大明得到此岛,就可以同时控制住高丽和日本,臣为此专门写了一本《三国论》,是臣对大明、高丽和日本三国关系的一些见解,请陛下御览。”
李维正说完,旁边一名太监将事先收取的一本厚厚的册子用盘子呈给了朱元璋,这是李维正返航时写了一本两万言书,他将后来发生的一些历史事实作为一种推演描述了出来,并指出日本侵朝到后来发展到与大明对抗的根源,是来自于日本的幕府制度,实际上是军人掌握日本大权的必然结果,对于高丽,李维正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个民族的两面三刀和不记恩情,尽管这些都是后来的历史事实,但作为掌控天朝帝国的朱元璋看来,这些推演还是令他匪夷所思,他只瞥了两眼,便随手将册子扔进了抽屉里,高丽和日本这种小国,也配和大明并列三国吗?朱元璋对这个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就是你擅自占领耽罗岛的理由吗?”朱元璋冷哼了一声道:“就因为你想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李维正见朱元璋不理解耽罗岛的战略重要性,他不由大感沮丧,只得暗暗叹口气,退而求其次道:“凡是有因必有果,高丽趁陛下和北元交战无暇东顾,大肆侵占我大明辽东疆土,事后也不返回,陛下不妨以耽罗岛为质,命高丽李成桂退还我大明疆土。”
这算是李维正最后下的一个赌注,他赌李成桂必然不肯退还所占的北方领土,从而使朱元璋愤怒之下,也占领耽罗岛不还。
李维正这个观点倒是押对了,这是朱元璋愿意听的,他对高丽侵占大明领土就一直十分恼怒,三番五次命高丽王退出占领之地,只是和北元战事紧,使他无暇东顾,今年北元战事稍缓,他便立刻下令组建铁岭卫,防止高丽再继续北扩,李维正以耽罗岛换取高丽从大明领土上退兵这个方案,倒符合他的意图,朱元璋点了点头,便又问道:“那釜山港呢?你炮轰釜山港的理由是什么?”
“回禀陛下,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臣绝不敢擅自与高丽开战。”李维正便将李远芳企图吞掉大明货船之事说了一遍。
其实这件事李维正早在述职报告中已经说过了,朱元璋也知道,他关心的不是炮轰釜山这件事本身,而是李维正为什么不回来向他请示?占领耽罗岛或许可以解释为要抓住战机,可炮轰釜山则完全可以回来请示后再行动,可李维正并没有这样做,还是擅自下令了,这令朱元璋心中极为不满,正如詹徽对他的分析,对于一个权力欲望极大的君主,怎么可能真的给谁‘临机决策权’。
朱元璋没有听到李维正对使用‘临机决策权’的认罪,更没有听到他对琉球移民的道歉,他心中的怒意渐渐盛了,也忘记了宋纳对他的劝告,朱元璋冷笑一声,盯着李维正的眼睛阴森森说道:“你擅自占领耽罗岛、擅自炮轰釜山、擅自和日本大内家达成协议、擅自对中山国施压,这一切都来自于所谓的‘海上临机决策权’,不错,这是朕给你的权力,朕也无话可说,但朕要杀你还是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无须任何理由,但你肯定会说你有功,那好,你就说出你的五个功劳,这是朕不杀人的底线,你若说的出来,朕就饶你今天,你若说不出来,朕就立刻宰了你。”
李维正的汗已经从额头上渗出,他当然知道朱元璋想要什么,但无论认罪也好、忏悔也好,这些都不难,可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他又如何再请命东征日本九州,如何再谈海权,如何再说服朱元璋收回小琉球岛,在出发点便已定论为错误的前提下,后面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但李维正也知道,坐在上面的可是朱元璋,尽管他现在还没有下按腰带,可自己只要再说错一句话,自己就人头落地了,涉及到自身的性命,李维正只得暗暗叹一口气,跪下道:“臣不敢居功,臣只能将一些毫末之功向陛下禀报。”
“讲!”